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正义之殇》藏妖 文案: 一次怀着“试试看”的态度去探访十年前一起自杀案现场,却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就此,林遥因为对司徒心怀愧疚,而做出一系列不该做的事——暴力执法,双目失明,孤身犯险。 案件中,人性的光明与黑暗,正义的威严与代价,在事实面前只是衡量价值的砝码。 什么才是真相?当真相摆在面前时,谁能做到完全客观? 先来跟各位小天使解释一下,为什么《正义之殇》会在老坑这边更新。本来的这个老坑呢,是跟很多作者联合写的系列文。在几年前其他作者陆陆续续都不写文了,我这个也写不下去了。所以,一直挂在“坑”里。新版《一切》我是不打算V的,所以就来替换掉老坑的内容。小天使们在看文的过程中不会影响阅读的,但是文下的一些评论可能有点出戏。我再次请求大家的包容和谅解。 爱你们的妖妖。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遥、司徒千夜 ┃ 配角:唐朔、叶慈 ┃ 其它:悬疑推理 第1章 旧案、意外、错失   卧室的大床上凌乱地散落着很多写满了字的纸张,纸上的字有些墨迹尤深,有些线条交叠成了乱麻,可见书写的人偶尔犹犹豫豫,偶尔心烦气躁。小圆桌和木椅与卧床对角而置,一本小说,四五个药瓶,一盏橘灯。司徒站在圆桌旁,灯光照亮了他的半张脸,不复前几日的苍白,终于有了些红润。身形消瘦了很多,眼睛也因为熬夜布了一些血丝,他正呆呆地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宇间有道化不开的纠结。   房门被推开,男人端着一杯热好的牛奶走进来,看到司徒还站在窗前,说:“刚出院,你应该多休息。”   半年前,司徒中了一枪,在鬼门关打了来回好歹算是回来了。但是,只要一想起这件事,他浑身都觉得难受。   “还没有消息吗?”司徒冷声问道。   男人稳稳地坐在椅子上,放在桌子上一张闪存卡,说:“你先看看。”   司徒打开电脑插好闪存卡点击文件,第一眼就让他一愣,诧异地看向男人,问道:“510案?这是十年前的案子。”   男人遂点头道:“一直没告破。死者是被远程狙击致死,现场附近找到的弹头和弹道轨迹测试结果,子弹是7.62ⅹ51mm北约制式弹。”   司徒敏锐的直接让他嗅到了很多信息,跳过一些不必要的废话直接问道:“是同一个人?”   “应该是同一个人。”男人拿过鼠标,将文件拖到中间位置,说:“子弹经过手动修改,弹头用工具矬过,加强了穿透力。”男人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皱,“这是个经验老道的狙击手。”   有线索总好多没线索,哪怕这是半年来,唯一找到的跟狙击手有关的线索。   但事实上,510案的资料并不多。司徒知道,能弄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问题是接下来怎么办?   拉动鼠标的时候司徒揉了揉胸口,似乎还有些不舒服。熬夜对还在复原的人来说并不好,可他心里装着很多事,既没有心情好好养伤,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好好休息。而让他牵挂的事情中,除了狙击手外,还有一个人。   “家里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司徒问道。   男人说:“柯义东的案子算是结了,他手里留的那些证据足够让宋海燕认罪。”言罢,斜睨着司徒,“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我想……”司徒忽然看到关于死者的情况介绍,搁下了要回答男人的问题,诧异地看向他:“死者是个法医?”   男人没做声。   “怎么回事?”司徒转身面对着他,“十年前年前你还在,认识死者?”   “朋友。”男人意简言骇地回答。   司徒更加诧异,几乎用难以置信的口吻,问道:“你没能破案?”   男人无奈地摇摇头,说:“510案并不复杂,问题是抓不到凶手。”言罢指了指电脑,所有的问题似乎都在这个动作中得到了答案。   说完,男人起身离开了司徒的卧室。   这一天早上下起了大雨,瓢泼般的雨水洗去了连日来的闷热,只是给出行带来了一些不便。   柯义东案件结束后,林遥又回到了地下档案室,远离重案组的杂言杂语继续做书虫。唐朔每天都到档案室他闲聊,偶尔还会帮忙整理一下老旧的档案。林遥赶过两次,唐朔该来还是会来,偶尔的带些吃的东西。渐渐的,林遥也不再排斥他了。   把手边的一些东西摆放好,唐朔趴在桌面上,呐呐地说:“好快啊,没想到宋海燕这么快就判了。林哥,你说到底是谁杀了柯义东呢?”   林遥沉声说:“不知道。”   “会不会是柯义东的那个帮凶?”唐朔试着分析,“我想不出别的可能性啊,只有那个人了。”   两个人想得都差不多。然而,还有很多的问题困扰着林遥,所以在他看来,柯义东案并不算完全告破,况且,邓婕还给出了不少疑问。   邓婕做尸体解剖的时候发现,柯义东不止是移植过肝脏,还有脾。这小子能活下来并且从事舞蹈方面的工作,需要大量的药物和治疗费用。以柯义东的经济情况而言,他绝对负担不起。   还有一个让邓婕都头疼的问题。她调查了本市所有的医院,甚至连周边城市的大型医院都查过,却查不到柯义东移植手术的记录。柯义东是在哪里移植了肝和脾?移植源又来自哪里?术后的费用又是怎么支付的?   这些问题,不只是邓婕想不通,林遥同样毫无头绪。   “啊对了,司徒有消息吗?”唐朔咬着大苹果,也就是随口一问。   唐朔的话音刚落,林遥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吓人!唐朔赶忙说:“那个,你别生气了。他肯定没事。”   妈的,是死是活倒是给个消息啊!林遥气得是这个。   其实林遥知道,司徒肯定活的很好。所以,为啥不来个消息?被点儿了一枪怎么还没动静了?虽然他跟司徒相识的时间不长,了解这人也不够深,可还是认为,以司徒的脾气秉性来说,这一枪之仇他要是不报,肯定吃不香,睡不好,一辈子都耿耿于怀!   所以说,司徒没有消息,让林警员耿耿于怀,柯义东的则是让林警员如鲠在喉。不过,他回到地下档案室也不是白白浪费时间的,这半年来翻阅了大量的资料和案宗,试图从中找到些蛛丝马迹。葛东明知道这事,没阻拦过,也没鼓励过,只是默默地等着,等着林遥重新走出档案室的那一天。   与等待中的葛东明不同,邓婕时不时地找林遥聊聊天,拉拉家常。今日,唐朔前脚刚走,邓婕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哒哒地走到地下室,推开了档案室的房门。她绕过几个档案架,看到林遥伏案阅宗,专注而又认真。敲了敲档案架发出咚咚声,引起了林遥的注意。看见林遥抬起头一脸呆萌的样子,邓婕笑着问道:“你住这了怎么的?都快七点了,还不走?”   林遥指了指手边小山一样的档案袋,说:“看完就走。”   好家伙,这么多!邓婕走上前,咂咂舌,“那你干脆明天下班再走好了。”   林遥想起前几天谭宁塞给他一包牛肉干,据说是朋友从内蒙带过来的,纯手工制作特别好吃。林遥基本上不吃零食,牛肉干没打封一直放在抽屉里,这会儿正好借花献佛。   邓婕徒手撕开厚厚的包装袋,再一次让林遥觉得这个女人不寻常!故而,不由得担心起来:“邓姐,你这么强悍,什么样的男人能娶到你?”   邓姐假模假式地想了想,说:“看顺眼就成。”   “什么条件算顺眼?”   邓婕敲着下巴,努着嘴儿:“嗯……司徒的身高、你的头脑、谭宁的性格、东明的城府、猎豹的爆发力。”   “最后一个不是人。”   “没人能达到我的要求。”   其实林遥是想说:这辈子你估计是嫁不出去了。   闲聊了几句,邓婕还没有走的意思,林遥慢慢看出来了这位八成是有事。放下手里的案宗,林遥问道:“邓姐,你是不是找我有事?”   邓婕翘着二郎腿,对林遥淡淡一笑:“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等你不忙了再说。”   林遥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说吧,我现在就不忙。”   邓婕闻言舔了舔嘴唇,这让林遥觉得有些古怪。舔嘴唇这个动作显然是暴露了邓婕内心的犹豫和挣扎,想来并非“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邓婕很快收敛了多余的表情,低声说:“关于柯义东的案子,你们有狙击手的线索了吗?”   林遥摇摇头。   邓婕冷笑了一声,说:“看来他没告诉你。”   “谁?”林遥歪着头眨着眼,好奇的不得了。   “无关紧要的人。” 邓婕撇撇嘴一语带过。随后说道:“其实,在十三年前也有人死于那种奇怪的子弹。”   林遥闻言眼睛一亮,追问道:“远程狙击?是那种被改动弹头的子弹吗?”   邓婕稳稳地点了头。   林遥追问道:“十三年前的什么案子?”   “这话说起来可长了。”邓婕卖关子似地笑了笑,“找个地方吃饭吧,边吃边说。”   吃饭不是主题,主题是邓婕所谓的“说来话长”。   作者有话要说:   先来跟各位小天使解释一下,为什么《正义之殇》会在老坑这边更新。本来的这个老坑呢,是跟很多作者联合写的系列文。在几年前其他作者陆陆续续都不写文了,我这个也写不下去了。所以,一直挂在“坑”里。新版《一切》我是不打算V的,所以就来替换掉老坑的内容。小天使们在看文的过程中不会影响阅读的,但是文下的一些评论可能有点出息。我再次请求大家的包容和谅解。   爱你们的妖妖。 第2章 旧案、意外、错失   满满一桌子菜,俩人吃有些浪费,但是邓婕就这样,甭管能不能吃完,也不管多少人吃,她都喜欢把自己想吃的东西叫全了,大不了剩下的打包带回去,喂加班的小崽子们。   林遥没心吃吃喝喝,只等着邓婕吃得差不多了,才问:“到底怎么回事?”   邓婕抿了口茶,说:“十三年前的4月17日,本市一家私人诊所发生了命案。死者是开诊所的医生,发现尸体的是他雇佣的护士。那时候,局里还没有重案组,只有刑警大队分下来的两个分队。当时我还在上学,所以呢,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说到这里,邓婕给林遥续了一杯茶,“据说,诊所有四个房间,一间检查室、一间电疗室、一间观察室、一间诊室。尸体是在一楼的地下室被发现的。奇怪的是,诊所的护士从来不清楚还有地下室,是当天早上上班,看到厕所有扇门开着,而那扇门平时都是上锁的,护士一直以为是放些杂物的地方罢了。但是,里面却是楼梯,一直通往地下。地下只有一个房间,看摆设应该是手术室。死者躺在手术台上,死因是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药。”   听了邓婕长长的一番情况介绍,林遥总结了俩字:“自杀?”   “的确是以自杀结案。”说到这里,邓婕吃了一口辣根贝裙,看得林遥直咧嘴,邓婕半点热泪盈眶的迹象都没有,林遥好奇了,也夹了一筷子辣根贝群进嘴,结果……   “你傻啊?怎么吃这么大一口!快喝点水缓缓。”   林遥低着头,艰难地说:“继,继续说!”   “说哪了?哦,说到自杀了。”邓婕不疾不徐地说:“当时呢,负责这案子的警察说是自杀,但死者的妻子死活不相信,说丈夫不可能自杀。但是,根据现场勘查,以及尸检结果分析,她的丈夫的的确确就是自杀。”说完,邓婕的脸上微微露出一点苦恼地笑意,“她遇到了一个好警察,这个警察以非自杀案调查线索,没想到,不出一个月就死了。远程狙击,一枪爆头。”   前面铺垫了一起自杀案,到最后峰回路转一刀见血!   听到这里,林遥已经目瞪口呆,问道:“既然有警察因为那个案子被杀,为什么还会以自杀结案?”   “因为那个警察树敌无数,不少人都想要他的命。当时呢,他还在调查另外两起案件,一起是连环杀人案,一起是绑架撕票案。他调查417案是个人行为,几乎没人知道。所以,谁都没有注意到诊所的自杀案。他被杀的日子是5月10日,所以被称为510案。”   闻言,林遥蹙蹙眉,试探性地问:“这件事,你是注意到的?”   邓婕拿起酒瓶,给自己满了一杯,娓娓道来,“我到局里工作那一年,跟你一样,一有时间就会看案宗里面的尸检报告。其实,如果不是司徒中了一枪,我真想不起来这事。”   不管怎么说,此刻,林遥的心里已经有了打算。遂问道:“那个被杀的刑警叫什么名字?”   邓婕垂下视线,低声说:“陆正航。”   林遥念叨着这个名字:“陆正航……听着有点耳熟。”   邓婕没有接话,拿起筷子继续大吃大喝。很快,林遥从记忆深处将陆正航挖掘了出来,“他是法医!我想起来了,我在一个分尸案的案宗里看到过他的名字,那起分尸案能顺利告破,几乎都是他的功劳。”   然而,一名法医为什么会参与外围调查工作?   邓婕讥笑道:“对啊,法医有法医的职责,不可以越界。所以说啊,管得多,死得快。”   林遥在邓婕的话语中听出些其他意思来,可又有些摸不着头绪,就此打住了,因为他更关心之前的诊所自杀案。   林遥在心里犯了嘀咕。如果把陆正航被杀的510案与杀害柯义东的案子联系起来,就是牵扯出十集年前的诊所自杀案。且不说要查线索多麻烦,单就诊所案的死者是自杀还是他杀一事已经很难办了。因为这里面的问题颇为复杂,如果是自杀,那么陆正航可谓死得冤枉;如果不是自杀,当初调查案件的警员都要背锅。   想起邓婕在地下室的犹豫,林遥这才完全理解她。   不过,再难也要办!   林遥面色一正,问道:“邓姐,诊所案的案宗在哪里,地下室吗?”   “不是吧。你待的那个鬼屋,里面放着的都是十五六年前的案宗,我估计那案子应该在系统里。”言罢,笑眯眯地看着林遥,“有兴趣了?”   林遥认真地点点头:“我想去现场看看。”   直接提出要去现场,邓婕不但没有吃惊,反而笑得神神秘秘地说:“这顿你请,我给你好处。”   “什么好处?”   邓婕从包里拿出一串钥匙,说:“白天我跟死者的妻子联系过了,这是诊所的钥匙。”   林遥毫不犹豫地招呼服务生:“买单!”   邓婕乐的肩膀直颤。   十三年前发生自杀案的诊所开在一家小区临街的商铺里,说是临街,其实只是个单向跑机动车的胡同罢了,因为胡同一头通向主交通干道,所以胡同里临街的铺面都很火。晚上十点多,邓婕开车带着林遥赶到了胡同口。   林遥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除了两家串吧和一家小卖店之外,其余几十家店门都挂们熄灯不营业了。站在车旁看过去,昏暗的胡同颇有几分生人勿进的气氛。邓婕把借来的钥匙挂在手指上,一边走一边晃还一边说着:“我不知道十年前这里是什么情况,不过现在那个诊所还保留着,右边是一家小卖店,左边是一家火锅店。”   林遥跟着邓婕一边走一边打量两旁的商铺,门脸大多老旧,地面也有很多残破,越往里走就能闻到一股子食物和生活垃圾混杂出来的气味,令人很不舒服。这个无一处不彰显着物是人非的胡同里安静的连个动静都没有。   邓婕的脚步停在火锅店门前,店门口的灯箱还亮着,因为年久失修,长来火锅店变成了“来火”,来火红色的余光映亮了一旁的银色卷帘门。   邓婕指了指卷帘门:“就是这里。”   林遥后退了几步,抬起头向上看:“八层的楼,这小区多少年了?”   邓婕已经开始动手开锁,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林遥闲聊:“我估计这片马上就动迁了。”随着邓婕的话音卷帘门卡拉卡拉地打开了,邓婕把整个门推上去,露出里面两扇玻璃门。左右玻璃上都贴着红字——康复诊所。   邓婕推开门,转头告诉林遥:“自从结案之后,死者的妻子就不过来了,水电费也没交。”   门打开,里面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俩人用手机照明,谨慎地走了进去。   诊所里面倒是不太脏,只是灰尘和潮湿的气味让人感到极度不适,林遥走在前面,看到狭长的走廊两侧各有两个的房间,房门都上了明锁,里面黑漆漆的看不出什么来。在尽头是一扇半开着的木质门,旁边挂着卫生间的牌子。   “先进里面看看。”林遥说。   走进卫生间一股无法形容的气味险些把他俩呛个跟头。林遥疾步走到最里面,打开窗户放空气。转回身来看到这个厕所只有三个隔间,其中两个隔间门上分别写着“男”、“女”,第三个隔间门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邓婕捂着口鼻,指着光秃秃的隔间门,说:“应该就是这个门。”   乍一瞧,这扇门的确很容易被当成放杂物的隔间,等邓婕打开门,令人作呕的气味扑鼻而来。林遥说:“邓姐,要不你出去等我吧。”   “没事,我一个法医还怕这个?”邓婕笑道。   既然如此,就继续吧。   林遥刚刚走进去,就看到里面空空如也,但本该有马桶的地方赫然是一个大洞,又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气味从黑口飘散出来。林遥回过头,看着邓婕,问道: “邓姐,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气味?”   邓婕使劲嗅了嗅,眉头一蹙。身为警员的林遥闻到了他认为不对劲的气味,身为法医的邓婕在气味方面要比他更敏感些。邓婕的心沉了沉,说:“的确不对,下去看看。”   台阶有十来个,走完最后一阶,一个大约五十平米左右的房间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手电光扫过去,可见手术台。林遥疾步走了过去,手指在手术台上擦过,低声惊呼:“没有灰尘。”   邓婕的脸色已经阴沉的很,说道:“死者妻子告诉我,这里什么都没有,她变卖了所有的东西。”   那么,手术台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林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忙说:“邓姐,你试试开灯。”   邓婕二话不说找到开关按下去,事实正如林遥所想,这里是有电的。   不只是室灯亮了,手术台上方的无影灯也亮了,高强度的亮光让林遥闭上了眼睛。 第3章 旧案、意外、错失   忍着眼睛的不适感,林遥转身观察周围的情况,房间的四壁是水泥墙,很多地方都发了霉。手术台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再加上无影灯,可以说给人一种置身在狭窄的盒子里的感觉,打从心底觉得发闷,上不来气。   这时候,忽听邓婕说:“小林,看看这个。”   邓婕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一块棉花,棉花已经被染红。邓婕捏了捏棉花,又闻了闻,说:“是血,大概有十个小时以上。”   “十个小时前,这里做过手术?”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被这里的气氛影响,林遥说话的时候声音低沉了许多。   邓婕回身看几眼房间四周,说道:“应该是。手术后清理的很干净,这块药棉估计是掉了,没被发现。”   林遥上前附身闻了闻邓婕受伤的棉花,血腥味扑鼻。他不喜欢这个气味,却对它非常熟悉,这让他想起了那天中枪的司徒……   林遥咳嗽两声,拉回跑远的思绪,斜睨着邓婕,问道:“能看出做过什么手术吗?”   邓婕嫌弃地白了林遥一眼,数落道:“姐是法医,没有尸体姐也没辙。来,问点靠谱的。”   “被手术人是否还活着。”   邓婕没想到林遥会提出这个问题,当下格外吃惊,但很快她恢复了常态,瞪起了眼睛怒道:“卧槽,你别吓我。”   林遥挑挑眉:“飙脏话了,说明你很兴奋。”   “不不不不。”邓婕一口气说了好几个不,抓住林遥的胳膊把他往门口扯,一边扯一边说,“我们这次来只是看看,都没想过能找到一点半点的线索。对吧?”   林遥点头。   “于是,问题出来了。”邓婕站定脚步,指着房间里的手术台,“你给我下个定论,那个,我们该怎么处理?”   林遥为难地挠挠头:“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邓婕咂嘴:“先听假的吧。”   “通知鉴证组,让他们来看。”   邓婕略意外,继而问道:“那真话呢?”   “通知组长,让他带着鉴证组的人来看。”   邓婕乐了,乐得肩膀直颠儿:“还是真话好听点。”   林遥拿出手机拨打葛东明的电话,邓婕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着实很累,靠着林遥的肩膀,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真糟心啊!   本来只是想看看十三年前的案发现场,没想到遇到了这样的变故。不止林遥和邓婕惊讶,得到通知的葛东明惊讶的半天没缓过神来。葛东明一路上都在琢磨,小林和邓婕都是惹祸精,惹来的祸还不能不管,当真熊孩子!   埋怨归埋怨,葛东明还是通知了谭宁、唐朔以及鉴证组的人。   鉴证组的人拿着发光氨把地下室房间喷了个遍,地面上大量的血液痕迹全部显露了出来。在门口等结果的葛东明捂着脑门,在心里把林遥和邓婕痛骂了一顿,末了还是拍拍俩人的肩膀,正儿八经地说:“辛苦你们了,干得好!”   林遥翻了个白眼,心说:你不骂我就烧高香了,这一句“干得好”指不定怎么使唤我呢。   邓婕没有林遥那么多心思,她就是觉得虽然现场没尸体,但是能做的事也不少。   这一番折腾下来,等收队的时候已经下半夜两点多了。   葛东明站在门口,看着鉴证组的人把一些证物运上车,邓婕紧跟在后面,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回去有事做了。   葛东明不耐烦地说道:“你还有小林,都回家睡觉!”   邓婕眨眨眼,“你说谁呢?”   “你!就是你!”葛东明恼火地说:“好好睡一觉,睡饱了再去上班。”   邓婕瞧着葛东明气吼吼那样,笑了笑。林遥从里面走了出来,叫道:“组长,聊几句?”   葛东明当即决定:“不聊!”聊什么?看你那一脸纯良就知道准没好事。   这时候,谭宁也走了出来,说:“东明,等会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饿了。你跟小林别墨迹,有什么话车里说。”   谭宁真的是特别会看火候,知道什么时候对葛东明下什么药。葛东明哀叹一声,只好带着林遥上了车。谭宁还没发动汽车,葛东明就问林遥:“说吧,什么事。”   林遥说:“我要看417案的详细资料……可以吗?”   葛东明呵呵了一声:“后面仨字啥意思?我不让你看,你能不看吗?”   林遥认真地想了想:“不能。”   “那你还问个屁!?”葛东明不耐烦地赶人,“下车回家睡觉去。”   谈话时间一分钟都没到就解决了问题,谭宁回身说:“明天上班找我,我给你调案宗。”   林遥笑着点点头,俩人还击了个掌。   葛东明笑骂:“我是被你们俩套路了吗?”   谭宁眯眼一笑:“想吃麻辣烫了。”   葛东明:“……”   林遥是最后一个离开现场的,因为来得时候是坐了邓婕的车,现在他只能叫计程车回家。这个路段不好叫车,林遥滴滴了一辆车回家先休息。   凌晨四点左右,葛东明吃完了宵夜让谭宁回家休息。他开着车在城市里兜起了圈子。一遍兜圈子,一边琢磨,当年的417案他还是了解一些的,如果就此查下去会不会翻案?   其实,417案并他的不是重点,他担心的是510案。   第二天上午九点,林遥醒来就给谭宁打了电话,约他一起去见见死者的妻子。   谭宁来的时候给林遥带了417案的案宗,说:“东明昨晚就找出来了,特意嘱咐我早点给你。”   葛东明组长,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林遥心下了然,脸上露出一点点温暖的笑意。   通过邓婕帮忙,林遥联系上了死者的妻子,约好十点半见面。赶往见面地点的路上,林遥翻阅了417案的案宗。   死者名叫“郑开”毕业某家医学院,在公立医院里担任过外科医生,因为一起医疗事故被辞退,然后自己开了家诊所,基本上看看感冒、打个点滴什么的。   死者与妻子没有子女,死的时候只有38岁。从经济情况来看,林遥觉得有几分奇怪。私人诊所的规模并不大,收入也有限,但是郑开的生活水准却很高。死亡前他与妻子各有一辆车,均价都在三十万以上,且没有贷款。房子在市中心,大概是两百多平米,一个私人诊所的医生能赚这么多钱?   继续往下看资料,发现郑开的妻子没有工作,在家炒股兼开网店,最后看到经济问题的调查结果,显然,郑开的妻子很能赚。   从邓婕讲述的那些少得可怜的情况来看,郑开与妻子的感情很好,郑开去世十三年妻子一直没有再找,似乎还在为丈夫的死心有不甘。想来,是个重情重义的女人。林遥特别留意了一下郑开妻子的情况,今年应该43岁了,叫于文敏。   于文敏保养的很好,看上去一点不像四十多岁的人。她的穿着也很得体,既不奢华,也不朴素,打眼一看,就对这个女人留下知性的印象。   于文敏约了林遥在家里见面,当听说诊所地下室的事情后,极为惊讶,“怎么会呢?我已经好多年没交电费,那边早就停电了。”   “所以,我们想让你查一查电号账户,什么时候充的电费。”   于文敏当即答应了下来,说这个很简单,遂打开手机查看了一下,惊讶地说:”一周前有一笔钱充进去了,充了一千五。但是,不是我操作的。”   林遥明白,只要有电号,谁都可以充值电费。这条线索并不是很难查到。   “于女士,跟我谈谈你的丈夫吧。”林遥说道。   “他绝对不是自杀!”这是于文敏说的关于丈夫的第一句话。   谭宁正在记录的笔猛地一顿,随后继续书写下去。   于文敏说:“我不能怀孕,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当初,我婆婆极力反对我们结婚,但是郑开坚持。他甚至没有考虑过□□的念头,他说,不是我生的,就不要。我们的感情非常好,每年的结婚纪念日他都会早早回家,做饭、准备礼物、我们……”说到这里,于文敏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哽咽,“我们非常恩爱。他出事的那天就是结婚纪念日。下午四点还发短信问我,晚上要不要吃芒果派。”   记录到这里,谭宁放下笔,问道:“那是最后一次跟你联系吗?”   于文敏点点头,道:“是的。那天我六点到家,本以为他已经回家了。当时我还想,可能是诊所忙,要稍微晚些,就没联系他。等到晚上八点,我才给他打了电话,但是电话已经关机了。诊所也没有座机,我只好找小贺,就是那个护士。”   林遥平静地问:“然后呢?”   “小贺说,我老公不到六点就走了,她收拾了一下也离开了诊所。”于文敏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神色凝重,“我很着急,不停地找他,婆婆家,朋友家,能打电话找的我都试过了,谁都说不知道。我一夜没睡,第二天早上五点左右,我又给小贺打了电话,问她一些关于我老公的事,主要是想知道有没有谁去找过我老公,或者是急性病病人一类的问题。小贺看我很着急,就说去诊所看看。”   林遥想起报案时间,是4月17号早上六点二十分。于文敏也说了,小贺回到诊所就发现卫生间那扇从未打开过的门开了,她走下去,发现了郑开的尸体。   “关于那个地下手术室,你了解多少?”谭宁问道。   于文敏缓缓摇头道:“我不知道,完全不知道。买了那个房子后,都是我老公装修的,我平时很忙,装修的事没有过问。就是诊所开业了,我也没去过几次。”   “等等。”林遥打断了于文敏的讲述,“那房子是你们俩一起看的,决定买下来的吗?”   于文敏诧异地看了看林遥,继而笑了笑,“也有人问过我同一个问题。”   谭宁瞥了林遥一眼,似乎不大明白。林遥却没有就此追问下去,而是说:“您是怎么回答的?。”   “那个房子是我老公买的,当然钱是家里出的。他那时候想开诊所,发愁找不到合适的房子,就让朋友帮忙留意着。那房子他朋友的。”   “哪个朋友?”   于文敏:“叫……你这么一问,我还想不起来了。”于文敏认真回想了一番,“好像姓‘夏’,我听老公说,那人要搬到其他城市,所以急着脱手,价格非常便宜。”   谭宁速度翻起档案里关于死者人际关系那一页,看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姓夏的,遂对林遥摇摇头,“郑太太,你能想起来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吗?或者是描述一下那人长什么样子。”   “想不起来了。”于文敏无奈地说:“我只见过那人一次,还是在很匆忙的情况下。老公给我们做介绍的时候,只说,这是夏哥。”   谭宁对林遥说:“回头我去房产局查查。”   一旁的卧室里响起了电话铃声,于文敏说了声稍等,进去接听电话了。林遥的眼睛一直跟着她,转而又看了看客厅的情况。一圈看下来,发现不少夫妻俩的合照。   十三年过去了,于文敏看上去精神状态很好,生活的也不错,但是从这个家的每一处都能感觉出,她在思念他。   林遥的心情莫名地低落了一些,这让他有点自恼。身为一名刑警,在办案的过程中不可以掺杂个人情感,这是大忌。事实上,林遥也做的很好,他一直都很冷静很客观。今日今时,他在这里坐了半小时,却像是看了一场无声的悲剧电影。   接听完电话后,于文敏回到了客厅。林遥发现,她的眼睛里似乎有了某种情绪,这种情绪是释放给自己的,单单是自己,而不包括谭宁。   她坐下来,极为严肃地看着林遥,这是一种态度,审视衡量的态度。她问道:“我可以提个问题吗?”   “当然。”林遥说。   “林警官,你为什么想知道是谁卖了房子给我老公?”   林遥不假思索地说:“我观察过地下室的情况,应该也有十五年的时间了。就是说,地下室在你们购买房子之前就存在,而不是你丈夫弄出来的。所以,我要知道,建造地下室的人是不是前一任房主。”   谭宁在观察于文敏的表情,深知,林遥的回答让她非常满意。但是接下来呢?她如此一问一定有什么目的。   正如谭宁所想,听完林遥的回答,她抿了抿嘴唇,说:“我不相信我老公是自杀,因为他一直戴在手上的结婚戒指不见了,手机也不见了。”   林遥闻言,深深蹙眉。   于文敏起身去了另外一个房间,回来的时候双手捧着一盒不大的盒子。   把盒子郑重其事地放在桌子上,于文敏说:“十三年前,也有一个人问过同样问题。是谁把房子卖给我老公的。”   谭宁一愣,随机追问道:“那个人是谁?在哪里?”   她叹息了一声,“死了。”   林遥知道了于文敏口中的人是法医陆正航。   果然,于文敏说:“他是法医,叫陆正航。所有人都不相信我的话,只有他愿意相信我。为了证明我老公不是自杀,他一个人开始调查。5月9号当天,他来找我,要我收好这个盒子。还说很快就能找到证据了,要我安心等待。”   于文敏等了,等来的却是陆正航被杀的消息。   于文敏坦言:“当时,我把这个盒子交上去了,告诉他们陆法医的死跟我老公的案子有关……”说到这里,她苦涩地笑了笑,“这个盒子被研究了很久,却没有一点线索,更无法证明我说的话。”   说着,于文敏打开了盒子。   远在另外一个城市的司徒,此刻正撑着伞走在步行街上,淅淅沥沥的雨落在伞上,像是一曲天然的打击乐,伴着他缓而不断的脚步,朝着街的尽头而去。   木生书店在步行街的尽头,若不是留神去看,很容易忽略过去。咖啡色的门上挂着一只铜铃,司徒将门推开,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告诉店主,有客到。   店主是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微胖,皮肤白皙。脸上戴着眼睛,笑的时候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她对司徒笑了笑。   “先生,随便看。”店主说道。   司徒把伞放进门旁的伞筒中,跺跺脚,洒下些雨水。他并没有走进书店,只是问了一本书的书名《做了这本书》。   店主遗憾地说:“昨天刚卖完,明天才能进货。”   司徒想了想,说:“那我明天再来,请给我留一本。要打包装,我送人的。”   店主笑眯眯地说免费为他包装,请他挑选一下包装纸。司徒选了一张深蓝色不带任何图案的纸。店主笑着说:“太素了吧,要不要换一张亮色的?”   司徒摇摇头,“我朋友不喜欢亮色,这张就好。”   为了给朋友买礼物,司徒的归期延后了一天。   是夜,林遥在家里翻看盒子里的东西,边想起半年来渺无音信的司徒。如果他在这里,会对这一切有何看法? 第4章 旧案、意外、错失   在司徒离开的日子里,林遥不止一次想过,为什么彼此间的思维诡异的同步?尽管有些环节上他们的分析出发点不相同,结果就像司徒所说的那句话——殊途同归。   417案,林遥认为郑开有很大的可能性不是自杀。510案的死者陆法医也是因为此案被杀。但是,留下的盒子里真的什么线索都没有。起先,他还有些埋怨十几年前调查陆法医被杀案的警察,在看过盒子里的东西后,他也深深感到无力。   一串钥匙、一本医疗书、很多记录花销的便签纸、一本《悲情散文集》   林遥把所有的东西翻来覆去地看,还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无奈之余,又打开了417案的资料档案,认真翻阅。其中,还有出自陆正航的一份验尸报告以及物证检验报告。   物证、遗物,按照时间以此摆放在桌子上,桌子不够大了,就放在地上。时间线被排列起来,很多事都可以一目了然。   渐渐的,林遥脸上的神色愈发凝重了起来。   417案资料上写明,便签纸是在郑开所穿的白大褂口袋里发现的,并附带一张照片。照片中,郑开躺在手术台上,双手交叠,右手紧紧地攥着左手的无名指,而左侧的白大褂口袋能看到里面有绿色的东西,这绿色就是便签纸。   为什么要把平时记账的便签放在衣服口袋里?这一点就奇怪了。   林遥拿起那些便签又反复看了几遍,便签有绿、粉、黄、蓝四色,上面记录的都是日常花销,不过,林遥发现,每一张便签的右下角都有一点笔痕,看上去就像不小心点上了似的。然而,一张便签上有笔痕或者没什么古怪之处,如果所有便签上都有这种不经意的笔痕,绝对就是古怪了!   葛东明被敲门声吵醒是凌晨三点,一把掀开被子,气哼哼地去开门。看到来人居然是林遥,怒道:“你要是没正事老子一枪崩了你!”   林遥沉声道:“我有正事……估计也会被崩。”   何意?葛东明无奈地让了一步,“进来说。”   林遥带着417案的档案袋,放在桌子上,开口便说:“组长,这个陆正航到底是谁?”   一句话,彻底让葛东明精神了!   第二天上午,司徒又去了木生书店,拿到了包装好的书,店主还赠送他两枚精美的手工书签。谢过了店主准备离开的时候,司徒看到角落里有个男人正在看书,从外面折射进来的阳光倾洒在男人的背脊上,那背脊挺拔,像一根笔直的标杆。男人的头上戴着一顶棒球帽,已经洗的发白。   司徒多看了男人的背影几眼,蹙蹙眉,转身走了。铃铛在关门的瞬间发出清脆的声音,看书的男人微微抬起头,隐藏在帽檐下的一双眼睛紧随着司徒,直到,离开视线范围。他放下书,看似很悠闲地离开了书店。   步行街上的行人很多,男人左右看了看,似乎在寻找着和什么。转而压了压帽子,朝着出口走去。   步行街的出口对面停靠着很多辆客车,男人上了其中一辆,坐在最后面。客人很快就坐满了,在车门马上要关闭的瞬间,司徒猛地跳了上来,耳朵上戴着耳机,坐在唯一的一个空座位上。   客车缓缓行驶起来,穿过市区,驶向高速公路。司徒一直在玩手机,偶尔的还随着音乐打打拍子。   行驶途中,停在休息站让乘客去卫生间,买东西什么的。   司徒照旧听着音乐,时不时瞄一眼前方的倒车镜,观察后面的情况。跟他相隔一排的座位上,跑出来一个三四岁大的胖娃,满车跑,一边跑一边啊啊啊地叫着。司徒瞅着胖胖的娃娃很可爱,对着他笑了笑。胖娃一不小心摔倒在司徒的腿边,仰着头,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司徒瞧这胖娃娃很可爱,就对他笑了笑,胖娃一咧嘴——哇地一声哭了!   哎我去,你哭什么啊?   司徒下意识地想避开胖娃,小家伙伸出两只小手抓住了司徒的衣袖。胖娃妈闻声从后面站了起来,“咋了宝贝儿?”顺便以犀利的眼神盯紧了司徒。   “没事!”司徒深知两种人最不好惹,老太太、带娃的娘!赶紧说了句,“你儿子真可爱。”为了表示自己对胖娃很有好感,顺手将孩子抱了起来,本想第一时间还给娃的娘,却看到戴着棒球帽的男人已经走到身边,因为他和胖娃占据面积很大,正等着他们让开路,下车。   司徒抱着胖娃对男人笑道:“不好意思。”   男人的帽子压的很低,根本看不到脸。在司徒往座位里横挪了一步之后,男人不疾不徐地走下车,司徒的眼睛瞥着,看到男人朝着卫生间去。   在司徒怀里的胖娃忽然出手如闪电,一把扯下了司徒的耳机,往自己耳朵里塞,塞的不得法,戳了好几下腮帮子。娃娘立刻笑开了花,“宝贝儿,这个是耳机,听音乐用的。好不好玩呀?”   好玩个屁啊!赶紧把你家熊孩子拿回去!   司徒急着把胖娃塞给娃的娘,这胖娃却像是赖上司徒了,死活不放手。司徒只好扯下耳机,连娃娃一起递了过去,“拿着玩,不用客气!”   说完,不等胖娃的娘表示谢意,急转身下了车。   等司徒跑进卫生间,哪里还有男人的影子?   卫生间周围看了一遍,也没结果,司徒只好回到客车上前后仔细寻找,依旧无果。这是飞毛腿还是穿墙术?忒神了也!   客车司机准备走了,见司徒不上不下地站着,就说你快点啊。司徒摆摆手,“我不走了。”言罢,又下了车。   他就不信,一个大活人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说没就没。除了这家休息站,放眼看去一片辽阔,除非那孙子是开车走的。   但,开车什么的根本不可能!   司徒前后左右四下寻看,无意间看到已经远去的客车里紧靠后窗的位置上站着一个人,一个头戴棒球帽的瘦高男人。   这时候发现已经晚了。   司徒憋了一肚子火气,直接被气乐了,心说:老子三个小时后的飞机,要不然肯定追上你!   想到这里,司徒想要打个电话,叫人来接他回去。岂料,摸摸口袋,没摸着手机,所有口袋都摸了一遍,不但没有手机,连钱夹都特么没了!   司徒朝着客车远去的方向恨恨咂舌:“你大爷的!”   没有钱没有手机,还有腿!司徒挺挺腰板,决定走回去!   半小时后,司徒觉得高估了自己。可怜巴巴地在路边拦着,尽管他知道高速上有车停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天上一个炸雷过后,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老天,你今天看我不顺眼是吗?   等司徒回到住所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了,身上的衣服都快捂干了,简直惨到家。进了门就喊:“老鬼,快弄点热水。阿嚏!”   喊了好几声,屋子里也没人搭理他。司徒估计老鬼出门去了,也没多想,先换了衣服,再找人。最后在客厅的茶几上找到张纸条:我走了。   老天,你今天对我赶尽杀绝了是吗?   倒霉的司徒给自己煮了碗面,钻进被子里呼呼大睡。没睡多一会儿,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摸摸脑门,居然发烧了!   司徒这一烧,烧出了肺炎,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心里惦记着回去查线索,当天早上打完点滴直奔了机场。   五华市虽然冷了些,可阳光正好。司徒走出闸口,跟来接机的廖江雨会和,俩人省了客套话,开车回家。   路上,廖江雨瞥了眼司徒,“全好了?”   “还要吃药。”司徒深吸了口气,咬牙切齿地说:“别让我再碰着那孙子!”   廖江雨乐了,“遇着高手了吧?活该!”   司徒懒洋洋地把鞋子脱了,廖江雨埋怨他,这个上车就脱鞋的臭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司徒不以为意,随口问了问家里这边有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问题。   廖江雨说:“老贾找你几回,估计没大事我都给你推了;宋海燕那女人判了;哦,林遥出事了;上个礼拜重案组找到个现场,没死者也没尸体。”   “啥玩意儿!?”   “那现场,没尸体也没受害人,所以这事看着有点古怪。”   “不是不是,我是说林遥出什么事了?”司徒一个挺身坐的笔直,死死盯着廖江雨。   廖江雨也不大清楚事情真相,让司徒上网搜热点新闻,关键词:林遥。   司徒急三火四地掏出手机搜索,看到醒目的标题:警察暴/力执.法,嫌疑人被迫自卫。   林遥暴/力执/法?   司徒急着往下看,但是很多说法不一,不过暴力执法这一点似乎是真的。报道上只说,林遥在抓捕嫌疑人的过程中过度使用暴力,导致对方不得不采取自卫手段,林遥头部受伤,医院方面诊所为脑震荡,暂时性失明。   司徒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失明,看不见了?   正在开车的廖江雨察觉到司徒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却又不好说什么。看司徒那样,八成是不相信网络上的报道。   司徒是不信的,虽然林遥脾气不大好,可也不是乱用暴力的人。认识他那段时间里,他只打过自己,没跟任何人动过手。   想到这里,司徒给邓婕打了电话。   邓婕过好半天才接听,说:“五分钟后我打给你。”   五分钟里,司徒也没闲着,在网上搜了很多关于林遥的报道,最后气得差点摔了手机。   廖江雨心想:幸亏那段视频被及时封锁了,要不然,估计司徒这会儿能跳车。   很快,邓婕的电话打过来,问道:“你这是从地狱回来?”   “先不说我,林遥怎么了?”司徒无心说其他事,只想知道林遥的现状。   邓婕压低了声音,说:“人还在医院,医生说至少要两个月才能恢复视力。”   司徒气急败坏地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那天也是巧合,小林遇到一个嫌疑犯。这个人还不是小林负责的,但是他看过嫌疑人的照片,当时就追上去了。在抓捕的过程中,小林把人打得很,很严重吧,对方当然也动了手,结果一砖头拍在小林的脑袋上。就那一下,医生说正好拍在……”   司徒压着火气,说:“别说专业术语,他住在哪家医院。”   邓婕冷笑了几声:“我劝你别去,现在医院里很多媒体等着呢。”   司徒纳闷,媒体等什么?等着看林遥双目失明的样子,还是等着采访他打人时的心情?   事实上,媒体等的是态度,警方的态度!   林遥抓捕嫌疑人的时候被路人拍了下来,人还没送到医院呢,视频已经上传网络几大视频网站以及微博,这一下子炸开锅了!   邓婕说:“从视频上看,小林要负全责。如果你看过那个嫌疑人,就知道当时小林真是一点理智都没有。如果不是这样,事情也不会闹这么大。现在他已经被停职了,等事件调查结果出来,上面会有正式的处理意见。”   司徒咬咬牙,暗骂了一声该死!   “邓姐,告诉我,他在哪家医院。”   邓婕却说:“你听我的,不要去。至少现在不行,等过几天你跟我一起去。”   这么点儿说明哪够司徒听的,他死皮赖脸的约邓婕出来见面,廖江雨一听他的口气,只好叹息一声,直接把司徒送到与邓婕相约的地方。   一个小时后,邓婕一身便装推开了咖啡馆的门。司徒和廖江雨很显眼,不用刻意寻找就能看到。   看到失踪了半年的人,邓婕觉得这人恢复的并不好,脸色都是灰的。再看司徒身边的这位,好家伙,社会精英吗?   廖江雨微微点头,自我介绍了一番。邓婕笑道:“司徒跟你说过我是谁吧,我就不废话了。”   廖江雨暗暗咂舌,觉得邓婕不好惹。 第5章 旧案、意外、错失   三人都没什么废话,特别是司徒,开口便问林遥住院后,谁在照顾他。他们家是不是来人了。   邓婕说:“我们通知了小林的父母……”   然后呢?怎么不说了?司徒敲了敲桌子,问道:“他爸妈来了?”   邓婕一撇嘴,说:“来了倒好了。我们都不大清楚他跟家里的情况,我和东明组吧都说干了,他们家谁都没来,也没打电话过来问问。这几天都是小唐在医院照顾他。”   林遥的家事司徒自然不会过问,他更为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你们找到一个现场,却没尸体是吗?那案子林遥参与了?”   邓婕点点头,神色不变。   司徒:“哪天的事?”   “六天前,也就是11月25号。”   司徒嘀咕了一句什么,邓婕并没有细听他的自言自语。   “邓姐。”司徒抬起视线,定睛看着邓婕,“那个现场在哪里?”   “滨河路老城区那片儿,都快动迁了。”   司徒闻言眉间一紧:“粮食局小区吧?”   邓婕一愣:“你怎么知道?”   “以前听说过,417案是不是?”   司徒听说过417案其实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可邓婕总觉得司徒话里有话,正要询问几个问题,司徒却说:“你什么时候去看林遥喊我一声,我还有事,先走了。”   廖江雨也拿起公文包准备跟司徒一起离开,忽而又停留下来,问邓婕:“你怎么来的?我送你回去?”   邓婕笑道:“我开车来的。”   哦,那就免了吧。司徒二人跟邓婕告别,走得时候好像没什么不对劲。邓婕也抓紧时间回局里,继续工作。不过,她还是多了个心眼儿,给葛东明发一条微信:司徒回来了。   这两天为了林遥的事,葛东明焦头烂额。这会儿好不容易安静下来,连口茶都没喝到呢,就得知司徒回来了,且看邓婕这口气,司徒八成很在意林遥的事。   正琢磨着呢,谭宁急匆匆推门而入,“东明,小林被人肉了。”   “什么!?”葛东明一个高蹦起来,因为惊讶嗓子都叉音儿了,“泄露了多少信息?”   “手机、咱们组的座机、还有他的家庭住址都被查到了。”   没等谭宁的话音落地,重案组几部办公电话连续响了起来,无一例外都是骂林遥,逼着重案组拿出个处理结果来。   留守重案组的一些刑警忙着接听电话,起初还解释几句,后来也被吵得烦了,干脆拔了电话线!   葛东明看了看自己办公室的座机电话,心想:这个电话的线死活不能拔!好在,组长办公室的电话并没有泄露,他还能安静一点。   可是,如此一来,重案组很多人都对林遥抱怨连连。这些人中本就有看林遥不顺眼的,得着机会了,各种落井下石。当然,也有持怀疑态度的,觉得林遥是被构陷,事实远没有大众传播的那样严重。可又有人说了,嫌疑人被打成什么样,你们看到了吗?没看到就去看看,看过之后再来说话。   这话传进葛东明耳朵里,他也只能装作听不见。关了门,跟谭宁偷偷说:“找个机会,把小林的事跟那谁说说。”   谭宁眨眨眼:“谁?”   葛东明想起来,谭宁还不知道那谁回来了:“就小林捡着的那个谁谁谁谁。”   哦,谭宁了然地说了句:“回来了啊。”   谭宁要找的机会特别好,下了班直奔司徒去了。俩人到底都说了什么事,只有当事人知道。   当天晚上十点,司徒改头换面,打扮的好像个文人溜进了第一医院。兜兜转转进了住院楼,跟小护士套了套近乎,很快就知道林遥在哪个病房。   当他推开病房门之后,整个人都愣住了。妈的,人呢!?   护士闻讯赶来,也惊讶的不行,说:“七点查房的时候人还在呢,这,这是怎么走的啊?”   “查房的时候护理他的人在吗?”司徒忙问道。   护士摇摇头,“就林警官自己。这怎么办呢,要不要通知领导。”   司徒转念一想,也明白林遥为什么走了。他谢过了小护士,急匆匆离开了医院。   再一次拨打林遥的电话,仍是关机。司徒憋了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   此时,林遥坐在唐朔的车里,面色苍白,沉默不语。唐朔劝道:“林哥,别想太多了,现在你就专心养好身体比什么都强。”   林遥闷闷地不吭声。   “林哥,到我家住吧,那个,你家周围有很多记者。咱不是怕他们,是烦人。我家就我一个人,特别清静。”   这回,林遥才开口说:“你送我回家吧,没关系。”   但是……   林遥的眼睛看不见了,一个人怎么行?但是,林遥的态度跟坚决,就是要回家。   无奈,唐朔只好调转方向,去林遥的家。这一路上,唐朔只想着怎么照顾林遥,保护林遥了。   自从林遥的个人信息被人公布到网路上之后,惹来的麻烦不止是那些“好心”的市民,“好奇”的记者。   虽说网上的个人信息已经被撤下来,却做不到完全封锁。葛东明很担心会有人打击报复,偏偏林遥死倔的性格,说什么都不用组里来人保护,唯一接受的只有唐朔。   来之前,葛东明再三叮嘱唐朔,务必保护好他。   车子渐渐靠近了林遥家的小区,唐朔一眼就看到有两辆车蹲守在那里,肯定是记者!唐朔想着怎么绕过那些人的时候,林遥无精打采地告诉他,“小区不允许机动车进,就停门口吧。“   唐朔困扰地挠挠脑袋,说:“林哥,我特别想跟你吵一架。但是我是晚辈啊,不能是吧?”   “那就开车吧。”林遥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有些落寞。   唐朔当即反驳:“这样怎么行?你知道现在什么状况吧?你眼睛看不见了,怎么洗澡?怎么吃饭?怎么……”   “小唐。”林遥打断了唐朔的担忧,“走吧,我会适应的。”   唐朔张张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林哥,你等我一会儿。”唐朔有了其他打算,说话的同时已经打开车门,下去。   唐朔跑到门卫室,跟两名保安商量,我的朋友眼睛不方便,让我开车进去吧。就进去一点点,绝对不会造成麻烦的。   唐朔的态度很诚恳,看上去还有点可怜兮兮的,两名保安想了想,也就答应了他。如此,唐朔可以护着林遥,避开那些记者。   回到林遥家,唐朔坚持不走,说什么都要留在这里照顾林遥。林遥叹了口气,说:“出去买点吃的吧,饿了。”   “你想吃什么?”唐朔拿起车钥匙,准备出去买宵夜。   林遥说想吃点辣的东西。   唐朔提醒道:“医生不让你吃刺激性食物!”   唐朔做主,买了些清淡的食物回去。却没想到,林遥把门上了锁,不管他怎么敲都没反应。这显然是蓄谋已久啊,唐朔还不敢大喊大叫,怕吵到邻居,给林遥带来不良影响。最后实在没辙了,就喊了一句:“我在外面车里,你有事赶紧给我打电话。”   眼睛看不到怎么打电话?唐朔真是操碎了心!   自从林遥出了事,唐朔从没对任何人说过自己的看法。但是他的态度很明确——我就是要力挺林遥!   但是,唐朔很清楚,林遥的骨子里很清傲,不愿意接受别人的照顾,特别是在这种动辄得咎的时候。   眼睛暂时性失明给林遥带来了很多困难,虽然他早就想过在失明的这段日子里要如何生活,真正一个人的时候,还是格外艰难。好在这里是他熟悉的家,有些磕磕碰碰并无大碍,只是让心情焦躁了而已。干脆连脸都不洗了,摸到卧室,衣服都没脱,躺下睡觉!   因为事先吃了药,林遥很快就睡得沉稳。不知道到了夜里什么时间,忽然转醒,隐隐约约的听见卧室里有响动。   小唐进来了?他没有钥匙啊。   林遥慢慢转了个身,那响动立刻停了下来。林遥暗想:八成是进来人了。   当眼睛罢工,听力就莫名其妙的变得敏锐。来人朝着床边走来,林遥慢慢蓄力。   轻微的脚步声接近床边,林遥能感觉到有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脸上,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在林遥装睡的片刻中,那人终于朝他伸出了手。眨眼之间,林遥猛地抓住那人的手腕,用力一扯,把人扯到了床上,翻身单膝压住那人的肚子。   眼睛看不到,必须一击即中!   倏然间,被控制住的人猛地抓住了林遥的手腕,就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的生命。   林遥的拳头在空中戛然而止,冷声问道:“你是谁?”   回答他的是两声喷嚏和吸溜鼻涕的声音。   来人也不是急着表明身份,抓着林遥的手向下落。很快,林遥的指尖碰到了温热的皮肤。   林遥好像要确定什么似的,摸到了那人的鼻子,眼睛、下巴。一张记忆中的脸豁然出现在脑海中。   “这样也敢一个人呆着,你还真是心大啊。”不速之客戏虐地说着。   虽然因为感冒未好而嗓沙哑,林遥还是听出来了。他慢慢坐直了腰板忽然挥起一拳狠狠打了下去。   黑暗的卧室中响起一声惨叫——卧槽林遥你又动手!阿嚏!   虽然挨了打,却不能还手,这种事真的有点郁闷。司徒坐起来,摸着被打疼的脸,瞥了林遥一眼。心里顿时有点憋得慌。   “都看不见了还亮爪子呢?”说着,司徒伸出手在林遥的面前晃晃。   林遥能感觉到他的手,不耐烦地拍掉:“你占着便宜了?”   司徒呵呵笑了两声:“我是不想乘人之危。”   司徒的声音很古怪,听起来不是感冒这么简单。林遥往后蹭了蹭,很嫌弃地离他远点。司徒下了床开了灯,又回到床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林遥说:“还是能看见点光的,不是彻底瞎了。医生说两个月左右就好,不用手术。”   “我没问这个,我是说你暴力执法那段。谭宁跟我说了一个多小时,我总结了一下,就是你当时抽风了。”   对此,林遥三敛其口,司徒则是紧追不舍,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林遥被他问烦了,一脚踢出去,斥道:“去煮面,我饿了。”   “啥玩意儿?你让我煮面?”   “难道我煮?”林遥指着自己的眼睛,反问。   “我就来看看你,没想着干点力所能及的体力活。”   林遥冷笑一声:“不辞而别,一走半年。你留下那摊子烂事,谁处理的?”   “好好好,我去煮面还不行吗!”妈的,算老子欠你的。   打开冰箱,看到里面塞满了食物。面包牛奶、鸡蛋泡面等等,司徒歪歪头,咂咂舌,拿了两个鸡蛋和两包泡面。   不消多时,司徒回到卧室,说:“林大爷,请出来用膳。”   摸索着朝着门口走,司徒伸出手想要搀扶一下,林遥压根没给他这机会。司徒讪讪地收回手,跟着林遥走到餐桌旁边,坐下。   看着林遥慢慢吃面,司徒乐了:“看来我想多了啊。你已经完全掌握了新技能。”   “环境造就人。”   “拉倒吧,你就是死鸭子嘴硬。我看小唐还在外面呢,你也是,怎么就不让他进来?”   林遥没想到小唐居然在外面,一时间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但,他并没有让小唐进来的打算,只是说:“他刚到组里,现在跟我太亲近,不是好事。”   “你都看不见了,还想着别人?”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了,“你这也太差别待遇了,舍不得连累小唐,就对我下狠手。”   林遥咬口鸡蛋,含糊不清地说:“你皮糙肉厚的抗打击能力强。”   司徒咬牙切齿地说:“老子脆弱着呢!”   林遥吃下最后一口东西,捧起碗把汤都喝干净了,抹了把嘴,言道:“既然你回来了,就帮个小忙吧。”   司徒忽然觉得,自己不是来探望,而是来自投罗网的。可看着能吃能喝还能挤兑自己的林遥,司徒还是有点想不通。林遥是接受了现实,还是压根没把事放在心上?还是另有其他打算?   不管怎么说,林遥的眼睛暂时性失明让司徒的有种说不清的情绪。 第6章 隐忍、张狂、对持   第二天早上九点整,位于城市西郊的永康复健疗养所的大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跑车。门卫看到这辆车价格不菲,想必车主也是个大富大贵的主儿,忙迎了上去。   下了车,司徒对保安说:“早上预约了赵医生。”   保安翻开记录本:“哦,您是司徒先生,快请进。”   司徒直接把车开进了疗养所,停在楼门口,拉着林遥下车。   林遥在司徒的帮衬下走进楼内,这时,三名护士已经从里面走出来,看来是专门迎接他们的。林遥的脸上戴着墨镜,被遮掩的双眉皱了皱,说道:“司徒,你糊弄我!这里是医院,我说过不去医院!”   司徒忙道:“不是医院,只是疗养院。”   “有什么区别?”林遥挣开司徒的手转身要往回走。   几名护士看到林遥这般排斥,也上前那劝慰,却被林遥当成了空气。这时候,他只对司徒说话。   “出门的时候你说什么来着?郊外散心?散个狗屁的心!司徒,我眼睛看不见了,心还没瞎。你这是什么意思?”   司徒被林遥的一番抢白说得很尴尬,忙不迭地解释:“我就是想给你找个清静点的地方好好养伤,你别犯倔了行不行?就你现在的情况怎么生活?还想小唐整晚整晚在你家门口蹲着?不为自己想,也要为那几个惦记你的人想想吧?”   司徒句句话戳心,林遥咬着牙憋着气,一声不吭。其实,这就算是服软儿了,司徒对那几个护士使了眼色,示意她们别太靠近了,随后才轻轻扶了林遥的肩膀,不敢用力,只是轻轻地推了一下。   司徒的手搭在肩膀上好像格外的沉重,林遥舔舔嘴唇,呼出卡在心里的一口闷气,不情不愿地迈出一步。   好歹算是说服了林遥,司徒也松了口气。几个护士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看似都有些害怕林遥。   司徒回头笑了笑。   赵医生三十多岁,是个很富有知性美的女人。早些时候通过跟司徒的电话了解到林遥的一些情况,在看到林遥的第一眼,赵医生就无奈地笑了。   赵医生站在距离林遥有五步的地方,说:“我叫赵怡,是这里的医生。你好,林遥。”   不知道林遥是现在才开始排斥医生,还是一直如此,对赵怡充满善意的自我介绍不但没有接受,反而表现的很冷漠。   司徒对赵怡苦笑一记,开了句玩笑:“您别在意,我朋友出门前吃了夹生饭。”   林遥别过脸,就当没听见这句话。   赵怡对司徒摇摇头,表示无所谓。随即说道:“请坐吧。”   林遥在司徒身边的时候还是很乖的,感觉到双腿挨着沙发了,缓缓坐下。没等另外二人开口,他先问道:“请问,这里怎么收费?”   “要根据你的情况来定。”赵怡说:“司徒先生跟我介绍了你的基本情况,我也看过了你的诊例,等会我会安排你做几项检查,没什么意外的话,住两个月就差不多了。费用嘛,应该在五万左右。”   赵怡的话音还没落地,林遥突然站起身,没头没脑地朝着房门口走去。司徒赶在他撞到墙之前抓住他,问道:“你又怎么了!?”   “太贵了,没钱。”林遥直言。   司徒叹息连连:“我花钱,不用你!”   “好意心领了,你要是不想送我回去,我自己走。”   司徒终于领教了林遥的倔强,可眼前这人打又打不得,骂又不能骂,好言好语地劝着,越劝他越来劲儿。这把司徒愁的,差点白了头。   赵怡轻轻叹了口气,走到了门口,对林遥说:“这样吧,你在疗养院的这段时间,所用药物我们按进价算。”   司徒一听这话倒是很开心,问道:“能行吗?”   赵怡说:“毕竟这里是私人经营的,我跟大老板还算是有点交情。这点事我还是可以做主的。”   林遥却没司徒那么乐观,问道:“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这么帮我?”   赵怡笑道:“我不是在帮你,而是帮你的朋友。对我们来说,多一名患者和少一名患者并没有什么区别,你不愿住进来,我收不收你无所谓,但是你朋友夹在中间很为难。”   林遥一偏头,问司徒:“你认识她?”   司徒无奈道:“林遥,别像个刺猬行吗?接受别人的好意不是很困难的事。”   林遥低着头,看似是有些犹豫了,呼吸之间,他的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好说歹说,算是把林遥安抚了下来。司徒擦擦额头上的汗水,跟着去帮林遥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其中几项的结果还等不少时候才能出来,赵怡对司徒交代了一番,明天再来看结果。   司徒咂咂舌,说:“我很忙,最近都没时间。林遥就麻烦你们多照顾了。”   赵怡笑道:“您放心,我们这里都是一对一治疗护理,我会给他安排一个好护士。”   尽管赵怡已经承诺了不少优渥的条件,司徒还是有些担心。他回头看了眼由护士搀扶着进来的林遥,再一次犹豫了。   但是,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让他考虑清楚。至少,赵怡看得出,司徒急着离开。   司徒转回头,说道:“赵医生,你有我的电话,他要是有什么急事了,直接联系我。”   赵怡说:“你还需要留下一个紧急联络人的电话,万一我们找不到你的情况下,还能找到其他人。当然了,这只是手续问题,我判断他的情况并不严重。”   司徒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问林遥,干脆做了主,把唐朔的电话留下来。虽然那小子看起来嫩了些,但是办的几件事却让人觉得很稳重。   五分钟后,司徒在林遥的单人病房转了一圈,说道:“家庭式病房,清静。你安心养着吧,有事联系我。”   林遥坐在沙发上,闷闷地不吭声。司徒知道他心情不好,还是让他单独一个人待着比较合适。   临走前,司徒拍拍林遥的肩膀,算是道别。   安顿好了林遥回到市区,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司徒随便找了个地方对付一口,顺便告诉唐朔,林遥现在的位置和情况。   唐朔在电话里急吼吼地书:“别走啊,我马上过去找你。”   司徒还纳闷,唐朔这么谨慎吗?必须见面详谈才能放心他家林哥?   待半小时后,司徒看到唐朔身边跟着个谭宁的时候,更加疑惑,这是奔着林遥的消息来的?   事实上,谭宁一句林遥的事没提,只是跟司徒闲聊了几句,随后放下一个U盘和一把钥匙。   谭宁这人就是讨喜,别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只好跟他聊过几句都会打从心里喜欢这人。司徒认为,这是谭宁特有的人格魅力。但是对谭宁拿出来的U盘,司徒可就有些不明所以了。   谭宁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说:“还没出结果呢,你有空就看看。”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然而,谭宁不打算再说更多,说了句再联系,准备跟唐朔回组里。   司徒老神在在地抓住了唐朔,对谭宁说:“把你家孩子借我一会儿。”   谭宁看了看唐朔,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唐朔笑眯眯地坐回去,对谭宁摆摆手。   U盘和钥匙都给出去了,也不差个人。   等着谭宁离开之后,唐朔特别好奇地问司徒,借我干什么?   司徒没有回应他的好奇心,找来服务生买单,随后才说:“跟我走吧。”   就这样,司徒拐了唐朔回家,目的是要个解说员。   打开笔记本链接好U盘,看到两个文件夹:417、510。   司徒琢磨着,这种伎俩绝对不是谭宁所为,想来想去,想到了那个总是站在一旁观察他的重案组组长——葛东明。   “这是把我当免费劳工了。”   唐朔非常认真地研究司徒的鼠标,全当没听见他的话。   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小唐,这两份档案你看过了没有?“司徒正经地问道。   小唐点点头,道:“看了不止一遍,很多细节都不清楚。比方说这个。”   唐朔点开510案档案,指着其中一段说:“陆正航被杀前去了外地,但是没写明去哪里了。根据417死者的妻子于文敏说,在陆正航被杀前一天给她打过电话,说找到证据了。根据调查结果看,陆正航给于文敏打电话的时候还没回来,回来就被杀。所以,我想,陆正航找到的证据应该被他带回来才对吧?可他的遗物里并没有啊。”   司徒蹙蹙眉,看了几眼,便问:“陆正航被杀的那年49岁,亲属一栏里怎么只有他堂哥的名字?”   “我打听过了,当时是他堂哥来领的尸体,办了后事。他离过婚,妻子移民,好像有个女儿也一起走了。”   “他女儿没回来?”司徒问道。   唐朔摇摇头,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司徒点上一根烟,思索了起来,专注的旁若无人。   唐朔笑嘻嘻地凑过去,“说说呗,你想什么呢?”   司徒乐了,示意唐朔坐在身边好说话:“就像你说的,陆正航很有可能带着证据回来了,但是他的遗物里却没有。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他把证据藏起来了;二,证据被偷了。”   “还有一点。”司徒正色道:“就算夫妻俩离婚了,他还是一个女孩的父亲,父亲被杀身亡,女儿为什么没有回来?如果我脑洞再大一点,就会想,是陆正航叮嘱过女儿、前妻,‘别回来,不管我出了什么事都别回来。’直到某个条件出来了,带着我给你们的东西,回来看看。”   一番话说完,唐朔两眼亮晶晶!   “所以,咱不能放过任何一种可能性。”司徒点了点资料,“先查陆正航的妻女。”   唐朔拍着胸脯,响当当地保证:“包在我身上!”说着,急着回组里去调查。   “等会儿!”司徒一把抓住唐朔,问道:“510案里的资料里说,陆正航被杀后,她交了一个盒子,那盒子呢?”   唐朔哦了一声,说:“在林哥手里,他没告诉你呢?”   司徒挑挑眉——林遥这是瞒了我多少事?   林遥瞒着他,他也不好挤兑唐朔。唐朔也看得出来,自己留下也没什么大用处,赶紧溜吧。   随后,司徒反复看了很多遍两起案件的资料,虽然线索不少,却让他觉得无从下手。毕竟已经时隔十年了。所以,想要知道真相,就要从头再来!   是夜,市中心高大的钟楼传播开零点的报时声。 第7章 隐忍、张狂、对持   粮食局小区早已没了灯光,只有几盏路灯在破旧不堪的路面上洒下片片斑驳。电视机的光亮透过小卖店的窗户,映在玻璃上闪闪忽忽。一阵疾风吹来,吹打着掉了色的木质玻璃窗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老板披着棉衣,从简易床上坐起来,看了看窗外,嘀咕着今晚的风太大了,冷的很。忽然间,一团黑色的影子在窗户上略过,老板打了个愣,探头看了看。   想起前几天隔壁引来一群警察,进进出出折腾了很久,老板明智地决定睡觉。这种见鬼的天气,谁会因为一个影子出去看个究竟?   那影子在风中行的很快,消失在玻璃门后。玻璃上的字已经随着时间脱落,唯有诊所二字还能看得清些。   司徒到了诊所的玄关,将钥匙稳妥地放在里怀口袋中,打开手里的电筒,直接朝着卫生间走去。   事先看过照片,很快找到那扇通往地下室的小门。或许是前几天勘察过现场的缘故,当初令人作呕的气味已经散去很多,在楼梯上,司徒摸了摸墙壁,想起在U盘里的一些资料情况。   水泥是速干水泥,去年这种水泥就已经停产了,根据鉴证组那边给出的意见来看,使用这种水泥建造而成的地下室,至少有十年以上的时间。   所以,地下室并不是417死者郑开所建。那么,将这栋公寓卖给郑开的“夏先生”就很值得调查一番。   事实上,谭宁的确找过夏先生,根据房产局所提供的情况而言,夏先生拥有这栋公寓已经十一年的时间,但是,夏先生如今下落不明,说是生死未卜都不为过。于是,更加耐人寻味。   司徒走到地下手术室,这里的东西已经被搬空,存放在警局那边的证物室,以待仔细检验。面对空空如也的房间,司徒摇摇头,心说:要我来干嘛?画大饼吗?   唯一留给司徒的,只有无影灯了,估计这个玩意不好拆,不然的话,鉴证组肯定也带回去想家研究一番。打开了无影灯,司徒眨眨眼,短时间内有点不适应这么刺眼的亮度。   就在司徒觉得白跑了一趟的节骨眼上,头顶上方忽然传来轻微的吧嗒声,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天花板,琢磨着那声音听上去就像是小东西掉在地上了一样。   司徒乐了,自语道:“村里来人了?”当下关了手电筒和无影灯,轻手轻脚地上了楼梯。   踏上最后一个调节,回到卫生间的隔间里,司徒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数秒钟后,又听见似有似无的脚步声,估摸着是在观察室那个屋子里。   除了自己,还有谁对417案有兴趣呢?司徒特别好奇!   司徒的脚步很轻,轻的几乎没有任何声音。他靠近了观察室的房门,紧贴着墙壁。这一次,里面的生意听的更急真切,如果他没有判断错误,某人正在在里面找东西。   突然,观察室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找到了?司徒略急了些,不知道对方找到了什么,被拿走就不好了,也不知道愿意不愿意跟自己分享一下。   几乎就在司徒还有心跟自己开玩笑的功夫里,一只手忽然从门框旁边伸了出来,如鹰爪一般抓住了司徒的肩膀。   司徒当即疼的冒了一脑门的冷汗——尼玛,是个厉害角色!   司徒也不是善茬儿,当即扣住对方手腕就是下压,身体用力一扭,把里面的人顺势拉了出来,肩背刚好挨着那人的肩背,司徒曲起手肘,照着男人的后脑勺恨恨打去!岂料,对方的动作比他更快,挡住了他的一击,下面一脚踢中了司徒的膝盖里侧。   司徒疼得差点开口骂娘,可手上死活没松懈。压着男人的手腕,狠狠跺了脚,正正当当跺在对方的脚上!   对方吃痛,急着退开。司徒还低着头,忽见这人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上手便抢。俩人相互角力,只听嘶的一声,东西被他们撕成了两半。   这会儿也顾不上先看抢到手的是什么了,司徒扑上去准备把另一半抢下来!   俩人不逞多让,都挨了对方一击。但很快,他们摸清了路数,各自退了一步。黑暗的环境中,司徒喘着气,蹙着眉,死死盯着对手。袖长的身材,脑袋上戴着一顶发白的棒球帽。   司徒冷笑了一声,说:“客车上让你跑了,今天你可没那么幸运。”   站在司徒面前的人,正是数天前在客车上耍了司徒的正主儿。然而,这人并没有跟司徒纠缠下去的意思,缓缓的后退了一步。   “想跑?”司徒冷笑着,上前一步。   那人双手交汇,缓缓分开,在他的双手间有一条隐隐反光的线。   不是线!司徒看着那东西,暗道:应该是细铁丝,或者是鱼线一类的东西。即有柔韧性,又不容易断裂。妈的,这玩意要是缠在脖子上,很难挣脱。   事实上,对方完全没有把线缠在司徒脖子上的意思,猛地扬起手臂,银色的丝线像是忽然活了一般,朝着司徒飞去。   卧槽,还会飞!   司徒急忙躲闪,那银线抽在了墙壁上,硬生生地把水泥墙抽出一道深沟来。司徒还没站稳,就被勾起了战斗欲望!   出来混,谁会不带个家伙呢?   可惜,没等司徒从裤子上把那条可以充放电的腰带取下来,对方的银丝刷刷刷对着他飞来飞去。   这是蜘蛛精怎么着?   苦命的司徒忙着躲闪,一时间腰带卡在了下与不下的位置上,特别的不顺手!很快,他就被银丝逼到了卫生间门口,而对方却是一步都没动过。   司徒不得不退到卫生间里,那银丝灵活的有些诡异,竟然把门都给甩上了。等里面的司徒缓了口气,再去推门……   “我日你大爷,你他妈谁啊!”使了劲也推不开卫生间的门,司徒气得大骂!   结果可想而知,外面那位早就走了。司徒骂了几句只好作罢,拿出手机找廖江雨前来援助。   廖江雨听说司徒被反锁在案发现场的卫生间里,不厚道地笑了半天。司徒骂了了几句,他才拿了车钥匙出门。   赶到司徒说的地方,廖江雨拍拍房门,说:“我来了。”   司徒急道:“外面堵着什么呢?我踹门都踹不要开。”   “一把明锁。”   司徒嘀咕着:“估计是在那几个房间找到的。”   “你往后退几步,我踹门了。”   司徒抽抽嘴角,心说:如此简单暴力的活儿,也就廖和尚干得出来。   虽然房门是朝外开的,也架不住少林寺真传的功夫猛踹一脚。廖江雨这一脚,足够司徒大赞一声——好!   “好个屁,赶紧出来。”廖江雨没事儿人一样招呼了一声。   司徒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卫生间,扯着廖江雨进了观察室。   那孙子在这屋找到了东西,虽然现在再翻一次没什么意义了,但他至少要知道,这东西是在哪里找到的。   看着他忙前忙后,廖江雨站在门口,问道:“对方什么来路?”   “不知道,前几天跟踪过我。绝对不是老实孩子,我差点就栽了。”   廖江雨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儿,念叨着:“不应该啊,道儿上有点能耐的人我基本都认识,没听过这么一号人物。我说,那人有什么特征吗?”   “一直戴着帽子,看不到脸。”司徒打开一个柜子门,往里面看着,“跟我差不多高,比我瘦点。对了,他手里有条鱼线不鱼线,铁丝不铁丝的东西。非常厉害,你去看看外面的墙,被那玩意儿抽出好几条沟来。亏着我躲得快,真要被抽中一下,我就可以去跟林遥作伴了。”   听到这里,廖江雨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转身出去看墙了。不多会儿,司徒听到他喊了一声:“你真是惹着大麻烦了!”   司徒一愣,放下废报纸,忙走出去。   “什么大麻烦?”司徒问道。   廖江雨指了指墙上的深沟,说:“这哥们,来头不小。”   司徒闻言一愣,“你知道?”   “我只是听说过。”廖江雨走到司徒面前,正色道:“他到底叫什么估计没人知道,倒是有个绰号叫‘饕餮’,据说,被他盯上的人,基本都剩不下什么,他做事太狠,所以被送了这么绰号。”   司徒问道:“这孙子干什么的?杀人犯?”   廖江雨摇摇头,“饕餮就像个杂食动物。私家侦探、堪舆看宅、商业间谍、古董鉴别等等,什么都沾点边儿吧。但是呢,他有几条原则,一不杀人,二不贩/毒,三,不碰跟警方有关的事件。他的标志,就是这个。”廖江雨的手指点了点墙上的深沟,继续说道:“不是普通东西,我听说是个老物件,也不知道他从哪弄到的。”   饕餮到底何许人也司徒没什么兴趣,他想知道的是,这货为什么盯上自己。仔细想想近期的事情,除了挨了枪子差点送命之外,也没什么事了。转念一想,司徒便问:“和尚,这小子用枪吗?”   听司徒日此一问,廖江雨也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不可能是他,他不碰枪。”   这会儿司徒也觉得自己想多了,给了自己一枪的凶手也是十三年前杀害陆法医的凶手,那时候饕餮才多大?的确不可能是他。   但是……   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啊!   “想办法拿到他的联络方式。”司徒说道。   廖江雨闻言一脸的郁闷,本想劝劝司徒打消这念头,心思一转,却笑了笑,说:“给我点时间。”   司徒点点头,又看了一圈这间观察室,心知再也找不到什么了。   回到家中,司徒洗了澡,才开始研究抢来的东西。   仔细一看,是一块儿报纸,显然是从一整张撕下来的。上面还有些数字和字母,写得很潦草,需要花费一番功夫才能辨认清楚。在数字和字母的右边,还有些文字,只可惜,被撕掉了。带文字的部分在饕餮手中。   司徒将潦草的数字以及字母抄写下来,却看不懂了。   60kg   >600g   50kg -1000ml+300ml   Kg是公斤、ml是毫升。   上网查询了半天,只查到一个庞大的数据平台,其他的没有任何收获。这时候,司徒想知道被撕去的另一半报纸上写了什么,估计这会儿饕餮跟他一样,抓心挠肝!   此路不通还有别路,司徒将没有写字的一面报纸拍了照,在网上搜索。瞬间,如海浪一般的信息量冲了出来,司徒哭的心都有了,这要查到什么时候?   又是一个不眠的夜晚,书房的灯光直到太阳升起也没有熄灭。不知疲倦的司徒将罗列出来的信息又看了一遍,饥饿感提醒他,该吃点东西休息了。   司徒揉揉眼睛,仰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也不知道林遥在疗养院住的怎么样,不会闹脾气为难娇滴滴的小护士吧?   事实上,司徒想多了!   护士韩丽颖敲了敲林遥的房门,等了片刻才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第8章 隐忍、张狂、对持   韩丽颖推开房门,故意加重了走路的声音,可以让林遥清清楚楚地听到她站在什么位置,正在朝哪个方向靠近。失明的人,听力非常敏锐,心情也很敏锐,尤其是这位新来的警官先生,赵医生特意叮嘱过,万事小心,稍有不慎这位可是会发飙的。   但是韩丽颖却觉得,林遥很好相处。   “林先生,我带来一件礼物。”韩丽颖愉快地说着,并停了下来。她在等,等林遥允许她靠近。   林遥对礼物什么的兴趣缺缺,只是随口说:“谢谢,我不需要。”   韩丽颖并没有因林遥的冷漠而觉得尴尬,笑道:“这个礼物你一定需要。”说着,试探性地上前一步,将手里的东西递出去,轻轻碰了碰林遥的手指。   这是……   一副拐杖,帮助林遥摆脱旁人近身搀扶的拐杖。   林遥在心里偷偷承认,他的确需要拐杖。至少,有了这东西就不用任何人搀扶了。   “我在楼下仓库找到的,没花钱哦。”韩丽颖开了个小玩笑,“你试试看合适不,还能调节高度,不合适我帮你调。”   林遥起身试了试拐杖,高度正合适。手心传来的感觉是拐杖顶端的凹凸不平,仔细摸了摸,林遥说道:“不是新的就好。”   “没必要买新的呀,你很快就可以复明,买新的浪费。”   显然,韩丽颖的话让林遥觉得有点开心。   “咱们去吃饭吧。我听说今天早餐有灌汤包,林先生你喜欢吗?”   林遥没吭声,不过,倒是率先朝着房门走去了。韩丽颖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跟在林遥的身边,并没有搀扶他,而是让他试着找到门口,走了出去。   走向餐厅的路上,韩丽颖给林遥指路,何时拐弯,该上台阶等等,说得很仔细,却一下都没碰过林遥。   终于走到了餐厅,林遥稳稳地坐了下来,说:“谢谢你。”   韩丽颖眯眼一笑,“不用客气。你喜欢吃什么?”   “随便,我不挑食。”   餐厅的环境优雅清静,落地窗干净明亮,带着水珠儿的鲜花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中餐、西餐、格式美食,光是菜品就有三十多种。韩丽颖为林遥拿了一些餐点回来。   席间,韩丽颖一直在说话,林遥惜字如金,只是边吃边听。韩丽颖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想多了解一些这个清俊的警官先生,怎奈,林遥的脸上压根就没表情。   韩丽颖说:“吃完饭想出去走走吗?今天很暖和,空气也不错。”   “好。”这是林遥打从进来说得第二句话。   韩丽颖去食物区给林遥那早餐,林遥一个人坐在窗边,安安静静地喝着新鲜的热豆浆。餐厅里并不吵闹,所以,当有人刻意停在旁边的时候,林遥听得清清楚楚。   “你是新来的?”那人好像是坐在林遥的身边打招呼。   林遥点点头。   “够年轻的,看着比我还小。”男人的声音开朗,听起来朝气蓬勃的。   林遥笑了笑,说:“你多大了?”   “二十七。”   “我比你小一岁。”   “你怎么了?看着没什么问题啊。”   林遥半扭过身,眨了眨眼睛。那人凑上去仔细一看,“咦?你的眼睛……”   “暂时性失明,来这调养的。”可能是病患跟病患之间比较容易沟通,林遥也不吝言辞了。“你怎么了?听起来,你很健康。”   闻言,男人哈哈大笑了几声,“如果你能看得见,就知道我是坐在轮椅上的。”   轮椅……这么年轻?   跟林遥攀谈的是个男人,看上去普普通通,甚至有些市井之气,与这里的格调有些违和。他很自然地拿起韩丽颖留下的那杯豆浆,喝了几口,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就是腿越来越不好使了。医院也没有给出什么诊断,只说要我精心调理。”言罢,凑到林遥身边,神神秘秘地说:“你来,花了多少钱?”   林遥微微垂下眼眸,低声说:“不知道,是我家里人交的钱。”   “哦,那你家一定很有钱。”   嗯,司徒的确很有钱。林遥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并不想在口头上讨论这个所谓的“家里人”。他换了个话题,问道:“你呢?住多久了?”   “快一年了。”   男人的声音在林遥耳边还没有完全消散,忽听不远处有人叫道:“董先生,你怎么不在那边好好等着?”   过来的人也是个男人,听起来年龄稍大一些。这人的脚步不疾不徐地走过来,停在餐桌旁边。   坐在轮椅上的董先生打趣着说:“看到新朋友,过来聊几句。何医生,你先吃吧。”   “要按时吃早餐,对你有好处。”   何医生说起话来斯斯文文,还带着一点笑意,林遥慢慢地靠在椅子上,没有加入他们闲聊的意思。何医生狐疑地端详了林遥几眼,“这位先生看起来好面熟……你,是不是网上那个……”   “什么?”林遥的声音有些冷,循着梁医生的方向转了头,“你认识我吗?”   何医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尴尬地笑了笑,“可能是我看错了,抱歉。”   林遥没有接受他的抱歉,也没有再给于任何回应。倒是董先生,对林遥说:“我住在08号房,你呢?”   “12号。”   “有时间找你去聊天。”   林遥露出一点淡淡的笑意,说:“好,我正愁没意思呢。”   “说定了啊,上午做完理疗我就去找你。”   何医生走到轮椅后面,抓住轮椅的副手,说道:“如果你想找林先生聊天,首要的事就是吃饭。”   他们俩有说有笑地离开了,林遥听见他们遇到了取了食物返回的韩丽颖,三人相互打了招呼,很快,韩丽颖回到餐桌旁,将食物放下。偷偷地说:“董先生是不是要找你聊天?他那人啊,几乎把院里所有人都聊过了。特别耐不住寂寞。”   “这里对年轻人来说,的确安静了些。”说到这里,林遥似乎想起了什么,“可以上网吗?”   “可以啊。”韩丽颖忙着给林遥弄好白粥和煎蛋。   林遥点点头,说:“这倒是合理的。”想必,何医生应该见过网上关于自己暴力执法的事情。   林遥慢慢地喝着白粥,突然开口,沉声问道:“韩护士,等会可以带我去上网吗?”   韩丽颖一愣,随即说道:“可以啊。你想查什么?”   林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继续喝粥。   林遥在优雅的环境里吃着美食,还有可爱贴心的小护士照顾;司徒这边可就惨了,一个人在家煮了泡面,打着哈欠,眼睛熬的通红还在查资料。   等吃完了面,实在熬不住才回到卧室睡觉。   而在重案组里,唐朔、老刘还有冯凯和谭宁,正在组长办公室里挨骂!   起因是:葛东明要找当年负责417案的警察调查情况,翻了半天记录发现那位刑警程老头早就退休了,不过,重案组的冯凯是老程的爱徒,葛东明就让冯凯和老刘去见见老前辈。岂料,程老头半月前因心脏病突发去世了。老程的妻子见到冯凯当场哭了出来,说这几年啊老程就惦记你,知道你忙,不好打扰。临死的时候还念着,混小子也不来看看我。   结果,葛东明知道了这事,气得指着冯凯的鼻子,问他:“这么多年你居然一次都没去探望你师父,你这徒弟怎么做的?当初那老头带你多少案子?退休了你就不去看看?人都没了你居然不知道,你干什么吃的!?”   冯凯的表情懊悔,嗫喏着:“也不是一次没去过,我不是忙吗。”   “忙个屁!打个电话能用你多少时间?开车路过他家进去看一眼能少你几块肉?”葛东明气的脸都白了,指着冯凯的手直哆嗦。   老刘觉得组长有点小题大做,就劝道:“老程的身体一直都很好啊,谁能想到得了那种病呢?再说了,老程带的徒弟多去了,小冯又不是他儿子,这点事用不着发火吧。”   唐朔是打从心里看不上老刘——本来冯凯自责的跪在老师傅灵位前磕头大哭,恨不能撕了自己。据说当时在一旁的老刘还劝慰来着,结果回到组里,老刘添油加醋地在葛东明面前“坦白”了一番,矛盾让他挑起看了,还站在这里装好人。   谭宁也知道冯凯对师傅漠不关心的事有些欠妥,可冯凯人不错,就是太粗心大意了,偏偏老程因病故去,又遇到葛东明这么个重情重义的组长,挨骂是肯定的。   为了缓和一下气氛,谭宁说:“东明,咱俩去一趟吧。好歹表示一下心意。”   “不用不用。”老刘立刻说道:“我已经表示过了,给两百块钱。”   卧槽,两百!?你也好意思拿出手?   唐朔什么都没说,从钱夹里拿出一千元钱来放在桌子上,“组长,算我一份。”   看着唐朔拿出来的一千元,老刘讥笑道:“没家没业的就是好,出手就是一千。”   唐朔眯眼一笑:“我就是有家有业也不好意思只拿两百。”   这话明显有针对性了。老刘脸上的表情立刻冷了下来,怒视着唐朔:“你什么意思?”   唐朔压根没搭理老刘,而是对冯凯问道:“冯哥,当年是谁跟老程一起办的417案?”   冯凯挠挠头,说:“我到组里那会儿,417案早就结了,我也没听师傅提到过。不过,他跟王军关系不错,王军两年前调到中南区警局了,等会我去问问。”言罢,一脸愧疚地对葛东明说:“组长,我跟你一起去看师娘。然后再去找老王。”   唐朔想了想,说:“我去吧,你多陪师娘说说话。”   葛东明点点头,算是同意了。然而,老刘站在一边又说起风凉话,“小唐啊,对417案你还挺上心的,这案子好像没你什么事吧?”   唐朔看着老刘眨眨眼,一脸纯良模样。谭宁好担心他说出什么过激的话,跟老刘吵起来。哪知,唐朔只是看了老刘而已,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老刘的脸通红通红,转身对葛东明控诉,“组长你看看他什么态度!到组里还没一年,就洋吧起来了,跟着林遥混的一个比一个烂。”   他要是只针对唐朔还好,葛东明劝两句也就过去了。提到林遥,葛东明心里特别不舒服。老刘这话直接戳中了他的肺管子,气得直瞪眼,反问:“林遥和唐朔都是我点将点来的,我也烂吗?”   老刘一愣,没想到葛东明会对自己发脾气,瞠目结舌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挽回失言之过,谭宁瞥了眼葛东明,随后推着老刘出了办公室,又扯开了话题,让老刘该忙啥就忙啥去。   葛东明也有点觉得自己没控制住脾气,作为组长,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说了就会招人忌讳。心情烦躁了些,让冯凯先去开车,稍后就去老程家。   谭宁回到办公室,关了门,苦笑道:“你啊,都忍了他这么久,怎么今天没忍住呢?”   葛东明气恼地说:“最近烦心事太多。”   “事情再多,也要一件事一件事的办。走吧,今天真的很多事。”   葛谭二人挤出时间来探望老程的家属,唐朔这边也准备了资料,准备去找中南区的王警官,临走前,给中南区警局打了电话,联系到王警官。   挂断电话后,唐朔思索了片刻,又联系了司徒,问他要不要一起去见王警官。   司徒正睡得香甜,被唐朔的电话吵醒一肚子闷气,当听说要去拜访当年调查417案的警官时,顿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咱俩就一小时后在中南区警局门口见吧。”司徒掀开被子下床,朝着卫生间走去。坐在马桶上,给林遥拨了个电话。   与此同时,林遥穿着羽绒服坐在疗养院的院子里,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了身边的韩丽颖,问道:“帮我看看是谁来电话。”   韩丽颖接过电话,说:“没有显示名字。”随后,报了一个139开头的电话号码。   林遥蹙蹙眉,说:“不认识的号码,不接了。”言罢,朝着前方伸出手,跟韩丽颖要电话。   韩丽颖将手机还给他,顺势坐了下去,拉起了家常话,“你们做警察的一定很辛苦吧?危险不危险啊?”   “你觉得呢?”   韩丽颖呐呐地说:“不知道才问的嘛。”   林遥闻言一愣,下意识地转头到她的那边,“你是出于好奇,还是想了解什么?”   韩丽颖嘿嘿笑了笑,“就是随口问问的。”   “随口问问……”林遥轻声回答,“如果是文职就没危险。”   “那……什么专业的人才能被分配到文职岗位啊?”   “不一定。嗯……比方说信息处理吧,就是跟网络有关的,基本上很少出外勤。在警校学的专业也跟刑警不同。”   韩丽颖叹息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感觉现在做什么都有危险,特别是护士啊医生什么的,前阵子我们护士长还被患者家属打了呢,本来就是那边不对,为什么要打护士呢?冤死了。护士长跟我抱怨的时候还劝我有时间学点自卫术。“   “有时间,我可以教你。”林遥如是说。   “真的!?”   韩丽颖的口气中充满了兴奋和喜悦,林遥点点头,“虽然眼睛不方便,教你几招还是可以的。”   阳光倾洒在韩丽颖白皙的脸上,笑容因此而明亮了起来。或许是受到了她的感染,林遥的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   如果唐朔知道林遥在疗养院遇到了一个温柔可爱的小护士,一定不会像现在这般担心。   即便是担心很多事,唐朔也分得清轻重缓急,现在,重要的是跟司徒汇合,去见王警官。 第9章 隐忍、张狂、对持   王警官今年51岁,是个有些微胖的中年男子。他是地道的北方人,性格开朗,豁达率直,见到唐朔后还打听了几个老朋友的情况,也算是在谈论正事之前,相互熟悉一下。   司徒很客气地跟王警官打了招呼,等着他们俩聊完客套话。正事的开场白是唐朔打开的,他问道:“王叔,你对417案了解多少?”   王警官沉沉叹息了一声,说:“我知道,当初对417案持怀疑态度的人不少,那时候我跟老程也不是没想过他杀的可能性。我们真的调查过,问题是:没有一点线索证明那是一起他杀案件。”   司徒记得很清楚,417案中的死者郑开,死因是服用过多安眠药。初步尸检结果并无异常,正如老王所说,单看案件资料而言,的确是自杀案。   司徒便问:“想必你也记得陆正航,能不能说说,他为什么坚持说郑开不是自杀?”   老王别有深意地端详了司徒几眼,看上去有些犹豫。   司徒说:“我知道陆正航怀疑的线索不是死者在死亡前一天跟妻子之间的互动,这条线索明明白白写在档案里,但是你们却没有根据这条线查下去,说明不应该是这个。”   这一番话说得有些微妙了,或者说,有点打脸!   案发前一天,是死者郑开与妻子的结婚纪念日,从他种种行为来看,的确不像是会自杀的人。而且,死者的结婚戒指不见了,手机也没找到,这又怎么说?身为主办此案的刑警,你们为什么忽略了这条线索?   老王毕竟一把年纪了,司徒话里话外的意思岂会听不明白。他面色严正地回道:“只有这一点让我跟老程怀疑不是自杀案。我们也的确调查了,事实呢,并不是像死者妻子所说得那么简单。”   明显是还有隐情的样子。   隐情倒也说不上,只是当年的于文敏并不完全了解自己的丈夫。   老王说:“你们是不是已经见过死者的妻子了?”   唐朔点点头,“见过了,她的说辞跟档案里的一样。”   老王大手一挥,“在她眼里郑开就是天底下最完美的男人,没一点不好的。”   司徒顺着这话往下说:“事实上呢?”   老王搓了搓满是胡茬儿的下巴,咂咂舌,说道:“他曾经出过一次医疗事故的事你们知道吧?这件事我们也调查了。公平点说,大部分责任不在他,但是他平时没交下什么朋友,还得罪了不少人,调查的时候,几乎没人为他说话,还有几个落井下石的。所以到了最后他自己提出辞职。打那之后,更是很少跟外界接触。”   司徒问道:“能不能详细说说情况?”   详细情况并不复杂,老王先从郑开的脾气秉性说起。这人忒小心眼儿,还特别斤斤计较。同事出去喝酒吃饭也会叫上他,谁提议的谁请客,这不是很平常的事吗。可他觉得这是占人家便宜,买了单,他自己按人头算了钱,把自己这份给了请客的同事。要说你偷偷摸摸给也就算了,偏偏当着所有人的面前给,你让其他人怎么想?请客的同事能要他的钱吗?他干脆把钱放下就走,这样一来,其他人的脸上更挂不住了。这种事有了两三回,再也没人找他出去喝酒聚会。   那时候,郑开是医院泌尿外科的医生,业务水平是很好的,据说有望就任副科长一职,可谓是前途无量啊。可这小子是真不善于人际交往。曾经有人给老王说了个例子。   科室里有个男医生结婚,给大家发了请帖,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给郑开和另外一个医生的请柬弄丢了。另外那位医生就大大方方问哥们,怎么没有我的请柬啊?准新郎大呼估计是掉了,咱俩这关系就不补了,你准时到,多喝点。可郑开就没问,婚礼当天也没去,等人家都度蜜月回来了,他单独找新郎谈,说你对我有什么意见直说。当时那哥们都傻眼了,这都叫什么事呢?结果,怎么解释郑开都不信,就说那哥们对他有意见。对方也懒的解释,觉得郑开不可理喻。一来二去的,郑开都不跟那人说话了。   老王又举了个例子。或许是因为于文敏不能生育,所以总担心郑开移情别恋,平日里看的很紧。医院里有个小护士因为工作原因跟郑开走得比较近,但真的没什么问题,只是工作原因而已,郑开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当着很多人的面说那护士,你以后不要总是来找我,我是结婚的人了,我跟妻子的感情很好。   老王哭笑不得地摇着头,说:“刚毕业的大姑娘,能受得了被这么说?当时就哭了。你们合计合计,郑开这个性格谁愿意跟他交往?他要是会做人,也不会落得被迫辞职的下场。所以呢,他这个性格就很容易得罪人。”   听过老王的讲述,司徒倒是没对郑开这个人有什么看法,只一门心思琢磨,以郑开这个偏激的性格来说,自杀也不是没可能。关键是:动机!   “董哥,郑开在死亡前发生了什么事吗?就算是自杀也有个前因吧?”   老王叹息道:“就是查不出才头疼。一开始我们怀疑,他那个私人诊所是盗取人体器官的窝点,后来请教了相关人士,人家说那是不可能的。所谓活体移植,必须是从供体取出器官后立刻移植到病人体内才行。你把器官从人体拿出来了,没有病人,器官怎么办?而且移植手术要事先做很多准备,比方说什么‘配型’啊。后来,老程分析,地下手术室的确做过手术,小手术,比方说流产手术。”   司徒和唐朔都愣愣地看着老王,后者挠挠头,“对这个不是很了解啊。”   老王哈哈大笑了几声,“还是年轻啊。”言罢,转眼看着司徒,“你了解不?”   司徒频频摇头,“还没机会。”   老王拍拍司徒的肩膀,大有不好多说的意思。随后,言道:“私人诊所做流产手术的危险性很大,他是不是真的害了人命也没根据。我和老王也调查了本市所有的医院,并没有找到因流产大出血死亡的女性。这条线也就断了。”   说到这里,老王的表情有些怪异,似乎想起了什么来。他捻起一根烟在指尖搓了搓,才说:“那时候局里也没有聘请心理专家,还是老陆跑了一趟大学去请教。”   司徒忙问:“对郑开的心理分析吗?”   “对对对。”老王连声应着,“心理专家分析郑开,好像叫什么‘心境障碍’。”   要了命了,这个病跟抑郁症差不多。   说到这里,唐朔的手机响了,打了声招呼,唐朔走到稍远一点的位置上接听电话。   司徒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来着老王也走了几步,沉声问道:“王哥,你知道不知道陆正航家里的情况?我看到资料里写他的前妻和女儿移民了,为什么陆正航死后,她们都没回来?”   老王当时就乐了:“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你这么神神秘秘的。他女儿回来了啊。”   “为什么资料里签字的人是陆正航的堂弟?”   “父女的感情不好。”老王叹息道:“陆法医那个人啊,就是太拼了,几乎没管过家里的事。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孩子的生日他都不记得,大年三十还在法医室加班。他对工作不是执着,而是魔怔了。离婚后,孩子就改了妈妈的姓。”说到这里,老王想了想,“按理说,你们应该了解这个事啊。”   了解是什么意思?司徒给老王一根烟,直言:“了解的真不多。”   老王抽了口烟,说:“他女儿就在你们局里,你不知道?”   司徒脑袋嗡了一声,当即明白了很多很多事情。   等唐朔通完电话,司徒已经跟老王挥手道别。唐朔跑回去,问司徒接下来做什么。   “先上车吧。”司徒说。   司徒送唐朔回警局,唐朔还有点不乐意。回去也没什么意思,他很想跟着司徒查案。司徒却说:“回去吧,帮我调查点东西。”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老旧的报纸。   司徒说:“上面有字迹,你带回去,跟417案宗里所有的笔迹核对一下。”   唐朔好奇拿起来看了看,歪着脑袋说:“这是个啥东西?”   “我也想知道。”   “咦?旁边好像还有字。怎么不见了?”唐朔抬起头来问司徒,“你从哪撕下来的?”   司徒呵呵冷笑几声,没有回答唐朔的问题。这时候,手机响了,是廖江雨的来电。   昨晚说“给点时间”就能查到饕餮号码的廖律师果然言出必行!司徒立刻跟打了鸡血似的,浑身上下充满了斗志!   把车停在路边,司徒拨打了号码。   电话倒是打通了,但是一直没人接听。司徒料到不会顺利,就给饕餮发了一条短信:没有结局的小说,看着闹心不?   这话说得一点霸气都没有,就跟开玩笑似的。岂料,对方居然回了他的短信:交易。   俩字,说明了很多问题。   唐朔还在司徒身边坐着,看到这两条短信后,好奇的要命。死磨硬泡让司徒给他讲经过,司徒也没想瞒着谁,就跟唐朔讲了昨晚的事。   唐朔直呼:“大侠啊!”   “回去跟你们组长说一声,昨晚我把现场的一扇门踹坏了,叫他别害怕。”司徒不想把廖江雨牵扯进来,干脆说是自己踢坏了门。   但是,这点事在唐朔眼里远没有饕餮这个人的吸引力大,也没心思赶紧回去核对笔记,坐在司徒身边,问道:“你怎么跟他交易?”   “见面呗。”司徒随口道:“在瞒着你们的情况下。”说话的时候已经编辑了短信,发送。   见面谈谈。   唐朔特别认真地说:“放心,我不会告诉组长他们的。”特别的有原则,分明是早就站好了队伍。   结果司徒这条短信如石沉大海,等了十来分钟也没好回音。   司徒嘀咕着:“这小子太精,不给点甜头,不上钩啊。”于是,司徒打了几个数字和字母过去。   果然如他所想,饕餮的短信来了——十五分钟,商业大厦六楼,过时不候。   “卧槽,十五分钟?”司徒急了,因为十五分钟不可能到商业大厦。   唐朔特别机智地说:“开车很堵,肯定到不了。坐地铁吧,就三站。”   司徒当即开车直奔地铁站。   唐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抱怨着饕餮先生太能折腾人!司徒说:“这就是他聪明的地方。十五分钟,我来不及找人帮忙,更不用提在大厦里布控了,他这是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唐朔喘着粗气,说:“那我跟商厦那边联系一下,调取监控?”   “你看监控有什么用?”司徒笑道:“既然我能拿到他的手机号码,也就知道他是谁。这一点他也清楚,所以,人家没干任何违法的事,你看监控能看出什么?”   唐朔哑口无言。   “所以说,对付饕餮这种人,你们警察不给力。只有我才能跟他硬碰硬。”   唐朔立刻捂紧了口袋,虎视眈眈地盯着司徒:“你已经把东西给我了,不能给他。”   司徒差点笑喷了,“不给他,你紧张什么。”   “那你拿什么跟他交易?”唐朔还有点小担心。   司徒说:“我只说交易,没说拿原件。”   哦,还可以这样。   司徒和唐朔紧赶慢赶好歹算是在十五分钟内到了商业大厦。谨慎起见,唐朔还是去找商厦的管理人员,要求进监控室,这样做至少可以在第一时间告诉司徒,饕餮的位置。   等唐朔离开后,司徒没有给饕餮发短信,而是直接拨了电话。不出所料,饕餮拒接。   按照事先约好的,司徒踏上扶梯上楼。转到六楼的时候,忽听女人惊恐的尖叫声。   啊——!放开我的孩子,快放开他!   司徒一愣,下意识朝着右边跑了几步,同他一样被被尖叫声吸引过去的还有一些人,司徒的跑得最快,很快就找到了惊叫的女人。这时候,他看到,在一家童装部的店内,一个戴着口罩帽子的男人,正拿着一把刀,抱着一个襁褓,刀刃横在孩子稚嫩的脖子上。   “滚开,都滚开,不然我杀了他!”劫匪大声叫喊着。   孩子的母亲已经完全失控,想要冲过去救下孩子,旁边一个服务员拉着她,司徒上前一步,抓住失控的母亲,扯到身后。   店内的服务员已经都被劫匪赶了出去,一个个吓的面无血色。司徒站在最前面,目测了一下跟劫匪之间的距离,暗暗咂舌:障碍物太多,很难冲过去。   司徒朝着身后的人群低声喝到:“都退后。”   许是出来一个能镇得住场子的人,大家都镇定了下来,其中还有几个掏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   司徒使劲抓了着孩子母亲的手腕,说道:“不能激动,别刺激到劫匪伤了孩子。”   女人惊慌无措,完全是无意识点着头。司徒让两名售卖员照顾好女人,转回头盯着绑匪,说道:“哥们,对一个孩子下手可就没意思了。来,把孩子还给人家,我做你的人质。”   “放屁!”劫匪吼了一声,“你他妈的当我傻逼?”   是啊,跟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相比,当然是襁褓里的孩子更容易控制。   “那你想怎么样?要钱还是跑路?”说着,司徒从口袋里拿出钱夹打开,里面的现金估计有三千多元,“够吗?如果你想走,我可以帮助你从后门走。但是,你不能伤着孩子。”   劫匪看都没看司徒手里的钱,司徒心里咯噔一下——这孙子根本不缺钱,那他什么意思?   孩子的母亲也慌忙掏出自己的钱夹,把里面的现金都拿了出来,朝着劫匪递过去,“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   劫匪恨恨地骂了一声,说道:“都滚开!”言罢,刀子朝着司徒一指,“你,让他们靠边站,离我远点!”   这是要跑路啊。司徒心想:麻烦!   时间早就过了跟饕餮约好的十五分钟,但这种情况下司徒无法丢下一个惊恐不安的女人,和一个处于危险中的孩子。他甚至不能打电话叫唐朔过来帮忙。   他仔细看了劫匪一眼,抱着孩子的手和带着刀的手都很稳,没有发抖的迹象,可见这混蛋很镇定,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紧张。对付这种人,不能冒险。   “听见没有,让他们都靠边站!”劫匪大声喊着,但脚下却没有移动半步。   够谨慎的啊。   司徒张开双臂,示意大家朝一侧移动,继而对劫匪保证:“你走吧,为了保证孩子的安全,我会跟在三米之外跟着你。到了外面把孩子放在地上,你爱去哪去哪,怎么样?”   劫匪狐疑地盯着司徒,“你,你是什么人?”   司徒的手偷偷拍了一下孩子母亲的手腕,说:“我是孩子父亲的朋友。”   女人忙道:“是,是的。”   劫匪没有时间细想忽然出现的男人到底什么身份,他的刀又逼在孩子的脖子上,“按我说的做,都退远点。你,也离我远点。”   司徒点点头,转回身朗声道:“各位,拜托帮帮忙。“   随着司徒的请求,大家又退远了一些,但劫匪似乎仍然不满意。司徒说:“我劝你尽快走,不然保安马上就到,那时候会更麻烦。”   劫匪咬咬牙,眼睛死盯着司徒,一边戒备着一边朝出口移动。司徒站在原地,拦着身后的众人,等劫匪已经走出店面,他才上前一步,“你得让我走在你面前,不然会被人堵住。”   劫匪冷笑了一声,“少耍花样,别跟着我。三十分钟后,到后巷子里找孩子吧。妈的,你跟上前一步我马上捅死他!”   眼看着劫匪要伤害孩子,母亲惊恐地哭叫起来,使劲摇晃着司徒的手臂叫他救救孩子。司徒忙道:“好,我不跟着你。你走,能走你就走。”   这时候,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劫匪用孩子做人质将电梯里的人都赶了出来。七八名保安和几个商场管理人员匆忙赶到,其中一个人正在通过对讲机低声说话:“电梯运行到一楼马上停下。”   司徒心想:把劫匪和孩子都关在里面就是场拉锯战,还不如速战速决!   当即,司徒大喊道:“不能停运电梯,孩子的安全是第一的!”   这一嗓子刚好赶在劫匪要走进电梯的瞬间炸开,劫匪立刻后退了一步,威胁着要伤害孩子。管理人员恨不能抽死司徒——你喊什么啊?   司徒推开身前的几个人,忽然跑到劫匪面前,一转身居然把后背亮给了劫匪,对那些管理人员说:“他答应放了孩子,你们别多事。”   这把管理人员气的,喊什么的都有,基本都是一个意思:先生你这是上赶着给劫匪当人质吗?快回来!   场面越发混乱,吵嚷声几乎穿透了大厦的楼顶。劫匪也慌了,四下寻找新的出路,而司徒大张双臂,看似是护住了劫匪,朗声道:“你们都冷静一点,只要他离开这里,就会把孩子放下。这种时候不要刺激他。”   绑匪的注意力都在对面的人群上,眼睛滴溜溜地来回转。站在他身前的司徒很能说,告诉在场的所有人:“杀一个孩子对他来说是死罪,他的目的是离开这里,所以不是迫不得已他不会伤害孩子。我们要以救下孩子为第一目标。”说着,微微一侧头,对身后的绑匪低声说:“你快走!”   绑匪的注意力开始涣散,对着围着他的人群怒吼:“他妈的都滚远点……”   劫匪的话还没说完,司徒突然一回手抓住了什么!   人群中发出一声有一声的惊呼!待有人看清楚,发现司徒抓住的不是劫匪,而是那把威胁孩子生命的刀!   血顺着刀刃流了下来。 第10章 隐忍、张狂、对持   劫匪大惊失色,没等身体做出反应,司徒一拳打在他的鼻梁上,这一拳力道十足,劫匪不得不闭上眼睛。趁机,司徒一把抢过孩子,紧紧地护在怀里。这一刻的局面更加混乱,劫匪挨了一拳踉跄着后退几步,却死死抓着刀柄,司徒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放开了刀,正要再给劫匪一击,后面看到孩子得救的母亲惊叫着扑了上去,正正当当扑到了司徒的背上。   司徒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孩子的母亲扑到在地。劫匪趁机狠狠踹了司徒一脚,居然从怀里拿出一把枪来。   看到了□□,围观的人跑得干干净净,就连保安也跑了三个。劫匪已经没机会再找个人质了,朝着没有人的方向拼命地跑。   司徒将孩子塞进女人怀里,爬起来追着劫匪跑去。方才还骂他多事的管理人员大喊着:“回来啊,他有枪!”   司徒恨恨地抱怨道:“一群猪队友!”   唐朔赶到监控室的时候,只看到劫匪拿出了□□,惊的瞪圆了眼睛,抓住身边一个保安,说:“疏散一楼顾客,安排人手把住每个出口。”说完,不等对方反应过来,直接跑出了监控室。   司徒追着劫匪到了一楼,又是一阵阵的惊叫和慌乱,所有看到劫匪的人都慌不择路地避开,导致司徒数次都没能追上劫匪。好在他一直盯着劫匪,勉勉强强能跟上。   骚乱仅持续了三分钟左右,劫匪似乎很熟悉这里,七拐八拐地跑向六号门。司徒想起,六号门外面是小商品一条街,巷子宅,商铺多,容易抓人。   正如司徒所料,劫匪直接跑出了六号门。司徒紧追出去,跑出大门的瞬间,就见跑在前面的劫匪忽然摔倒在地上,那姿势就像狠狠撞到了一堵看不见的墙上,被反弹了回去。在旁边的一面墙内站着个人,这人的手臂刚刚收回去,显然,劫匪撞到的不是墙,而是一条手臂。劫匪蜷缩着身体,双手捂着脖子发出痛苦的窒息声。   司徒疾步上前,刚好把墙后面的人堵个正着!   同他一般的身高,略有消瘦,头上戴着洗的发白的棒球帽。   饕餮!   司徒气喘吁吁地看了眼地上的劫匪,估摸着饕餮一掌打在了他的喉结上,造成他无法呼吸。司徒抬起头来,紧盯着饕餮,饕餮缓缓抬手,把帽子往上推了推,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   就此把饕餮堵在了死胡同,只要司徒大喊一声,就能叫来很多帮手,就算饕餮再怎么艺高人胆大,也架不住群殴吧?更何况,还有警察在。只要扣住饕餮,他手里另一半的报纸,以及这人为什么跟踪自己,都能查个明明白白。   饕餮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眼神更加阴沉。   一条胡同里,一个出口,两下对望,蓄力待发。   忽然,商场里传来了呼喊声,司徒分辨出其中就有唐朔。   司徒表情严正地对着饕餮,沉声道:“快走。”   饕餮闻言吃了一惊。   司徒不耐地说:“别找麻烦,快走!”   饕餮立刻压下帽檐,疾步越过司徒,离开了死胡同,一转身钻进家店铺。   司徒长吁了一声,觉得自己有点托大了。放弃了抓住饕餮的最佳时机,过了个村就没这个店,想要再找这么好的机会,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妈的,今天真是诸事不顺!   司徒一脚踩住还在捯气儿的劫匪,从他手里将手枪拿了起来,仔细看了看,眉头深蹙,就是掂量了两下枪,不由自治地“啧”了一声。   警察赶到的时候,司徒气还没喘匀呢。唐朔看了眼已经昏迷的劫匪,惊讶道:“这个是通缉犯啊。”   司徒摆摆手,让他们赶紧把人弄走。   唐朔急三火四地给司徒处理了一下手上的伤口,一旁前来抓捕的警察还想对司徒表达一些谢意,司徒哪有心思说这些,留下唐朔对付他们,边打着电话边离开现场。   因为一次意外的事故,错过了跟饕餮面谈的机会。虽然俩人打了照面,可什么都没说,司徒心里憋气,只想着再联系一次。然而,得到的只有一个短信:此号弃用。   再打,对方已关机。   司徒把电话摔在旁边的座位上,牵动了伤口,疼的直咧嘴。今天真是倒霉到家看了,事没办成还挨了一刀,跟谁说理去?   不管怎么说,伤口还是要及时处理的。司徒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给廖江雨打了电话。   得知司徒受了伤,廖江雨不但没有着急,反而大笑了起来,把幸灾乐祸表达的淋漓尽致。司徒等他笑完了,才说:“马上过来,找你有事。”   “我在千春市,今天回不去了。什么事?”   “你什么时候回来,回来再说。”   廖江雨说:“我明天早上回去,咱俩八点在老地方见面。”   “OK,别迟到 。”   因为受了伤,又因为廖江雨不在本市,司徒只好老老实实休息。   同一个时间轨道上的不同空间里,一方是司徒躺在家里的床上,因为手疼而辗转难眠;另一方的林遥慢慢地推开了房门。   在走廊墙壁上挂着一块儿很大的电子时钟,时间以数字的方式跳动着,走廊里安静如斯,清浅的脚步声似有似无。   窗外的夜色湛蓝,月光如洗,映照在林遥淡米色的病患服上,显出几分亮白。   他的手指触摸到墙壁,在门口停顿了几秒钟,脑海中回忆起白天韩丽颖带他去娱乐室的路线,一步一步,极稳地走了起来。   他走得非常小心,花费了很多时间才走到休息大厅,听觉对宽敞的地方还是有感觉的,他的手碰到了玻璃窗……   “先生,你在干什么?”   男人的声音在林遥的身后传来,林遥似随口说:“房间里有点闷,出来透透气。”   “先生,很晚了,您的护士呢?”   “我不想吵醒任何人。”林遥慢慢转身,因为他的样子有些古怪,保安发现了他视力上有障碍,急忙走了几步,停在林遥的面前。林遥蹙蹙眉,“你是谁?医生还是保安?”   “保安,值夜班的。”说着,他上前抓住了林遥的小臂,“先生,您这样很危险,我送您回房间。”   林遥没有甩开保安,可也没顺着对方的意思。他沉默了片刻,说:“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坐一会儿。”   “抱歉,院里有规定,如果您一定要留下,必须有专属护士的陪同。”   “我说过,不想吵醒任何人。”   显然,林遥非常固执。   保安无奈地叹了口气,“先生,我是个巡逻的保安,请不要为难我好吗?”   这种口气,他也经常会有,比方说:我只是来调查情况,请配合我好吗?   想到这里,林遥哼笑了一声,“帮我个忙。”   “您说。”   林遥从口袋里拿出司徒给他留下的新手机,递给保安,“1号快捷键,帮我呼出。”   保安接过电话,满足了林遥的要求。但是电话里却传来——您呼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连续拨打了三次,都是如此。   林遥无奈地叹息道:“算了,我还是回房间吧。”   于是,保安扶着林遥离开了休息大厅。近距离接触下,林遥能感觉到一点冷意,从保安身上传来的凉意。这对于只穿了一件衣服的林遥来说,有些抵触。他开口问道:“今晚冷不冷?”   “挺冷的。”保安随口回答:“零下十几度了,郊外的风大,所以比市里更冷一些。”   “要下雪了吧?”   “谁知道呢,天气预报也不是很准。”   正说着闲话,从走廊的另一侧传来了脚步声,林遥能听得出来,那是韩丽颖的脚步声。   “那个保安!“韩丽颖穿着睡衣,外面披着淡粉色的护士服,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仰头质问保安,“你在干什么?”   保安说:“这位先生眼睛不方便,我在休息室那边找到他,正准备送他回房间。”   韩丽颖的脸色很不好,严正道:“他住在12号房,你走错方向了。”说着,仿佛在宣告主权一样,从保安手里接过了林遥。   保安很识趣地让开路,韩丽颖扶着林遥慢慢地往回走。保安目送他们走出去十几步,才继续巡逻。   林遥能够察觉到,韩丽颖的手很冷。   “怎么了?”林遥低声问道:“你很紧张。”   “当然,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要负责的。”言辞间,真的很紧张。   林遥放慢了脚步,问道:“你怎么起来了?”   “因为我知道你起来了。每一张病床上都有感应报警系统,在休息时间,如果你超过半小时没有回到床上,我的呼叫端就会提醒我,来看看你。”   “哦。”单纯的发音,没有夹带任何情绪。   “以后你要是睡不着想出来走一走,别管多晚都要找我,我不会嫌麻烦。”   林遥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韩丽颖的手,这恰到好处的安抚了小护士不满的情绪。   而就在林遥被送回房间的时候,保安站在某个拐角处,拨了一个电话,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说:“他打了一个号码,快捷键1.没有名字,只有号码……好的,我马上发过去。”   早八点。   廖江雨赶到茶楼的时候司徒已经开吃了,廖江雨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噗嗤一声,乐了。   查到饕餮电话那会儿,廖江雨就知道,司徒肯定要跟饕餮有一场较量,但他没想到司徒居然放过了大好的机会,让饕餮跑了。这不是司徒的风格啊。   对此,司徒明言,不讨厌饕餮。   “他完全可以不出面。”司徒说:“饕餮也算一号人物,而且他的那些底线让我有点好感。”   不杀人、不贩/毒、不对老弱妇孺下手。   “所以呢,这样的人被警察抓,我会觉得很不爽。”司徒放下筷子拿起茶杯吹了吹,“放他走,他欠我一个人情。后面的事好办多了。”   “还后面的事?饕餮电话都停用了,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找到。”   “他会主动找我。”司徒信心满满地说:“先不说他了,帮我个忙,查个人。”   廖江雨随口道:“把基本信息给我,晚上给你查。”   “就现在。”司徒瞥了眼廖江雨,“急,在线等。”   廖江雨磨磨牙,愤愤道:“等我吃完,去老鬼的店吧,就近。”   司徒嗯了一声,继续吹着茶杯上的热气,继续认真地喝着很便宜的茶。茶水清淡的几乎见底,映在他低垂的眼底,犹如幽深的潭水。   每次到五月树来,廖江雨都觉得不可思议。明明是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为什么把咖啡店装修的如此温馨淡雅?随处可见的淡淡的粉和淡淡的绿,一簇簇雏菊,可爱又难伺候的多肉植物,杂志、小说、还有清新的桌布。老鬼的心里一定住着一个清新的少女!   帮忙打理咖啡店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很美,也很聪明。看到司徒带着伤进来,后面还跟着廖江雨,什么都没问。   “樊姐,来点喝的。”司徒拉开一把椅子,说道。   樊姐站在吧台里,笑问:“老样子?”   “弄一点提神的。”   廖江雨跟樊姐点着头,随后拿出笔记本,打开:“说吧,要查谁?”   “林遥。”   正在敲击键盘的手微微一顿,廖江雨不解地问:“查他?”   “你不是说过,网上曾经有一段他暴力执法的视频吗?我要那段视频。”   廖江雨咂咂舌,无奈地说:“好吧,给我五分钟。”   一个很有威望的律师是怎么成为黑客的,这一点无人知晓,知道的也不会说。这是他们之间长年以来养成的默契。 第11章 父女、暗袭、盲警   五分钟很快就过去了,廖江雨把笔记本转到司徒那边,说:“你慢慢看。”   司徒点开播放软件,发现画面很清晰。首先看到的是镜头在一个巷子口晃的很厉害,还有两个人在窃窃私语,因为声音很低,很难听清。然后,一声喊叫从巷子里传来的,镜头马上转上去,司徒看到了林遥。   林遥的脚下还有一个男人,男人蜷缩着身体。林遥的脚狠狠地踹着他,并且抓住他的头发使劲往外拖,男人拼命挣扎,过程中踢了林遥几脚,林遥愤怒了,拿起一块砖头,转身弯下腰,狠狠地拍向男人的头部。   因为身体角度的问题,司徒看不到砖头拍在男人头上的画面,等林遥起身后,地面上的男人捂着脑袋,手上和头部都是血,那块砖头还在林遥的手里,他继续拍打,打在男人的背上、肩膀上。   男人猛地爬起来,慌不择路地朝着跟拍摄人相反的方向跑,林遥几步就追上了他,抓着他的头发,狠狠打他。   视频到底为止。   司徒反复看了几遍,越看脸色越阴沉。   樊姐放下装有食物的盘子,看到司徒不悦的神色,偷偷问廖江雨:“怎么了这是?”   廖江雨撇撇嘴:“别管他,抽筋了。”   抽筋的司徒把视频看了很多遍,冷笑道:“假的。”   “不是假的。”廖江雨说:“我检测过这段视频,没有被动过手脚。”   “我是说,林遥打人是假的。”   “哈?”廖江雨急忙把笔记本转回来,认认真真看了一遍。遂道:“作为一个非常有经验的人,我必须说,你眼睛瞎了?这他妈的就差打死了,还能是假?”   司徒老神在在地说:“作为一个经常被林遥打的人我必须说,他就是演了出儿戏。”   廖江雨眨了眨眼睛,感慨道:“你赢了!”   那么,问题来了,林遥为什么要演这么一出儿?   司徒端起超浓缩咖啡喝了一口,说道:“再帮我查一个人,他们局里那法医,邓婕。”   廖江雨无奈地摇摇头,说:“警察不好搞,多给我一点时间吧。”   “多久?”   “一小时。”   “好,开工吧。我先联络一下感情。”   廖江雨没想到,他所谓的联络感情居然是给邓婕打了电话。   邓婕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从唐朔口中听说了事件经过。还赞扬司徒见义勇为,可以去评选本年度最佳杰出青年了。   司徒苦哈哈地说:“姐,别逗了行吗?我这爪子还疼着呢。”   “缝针了吗?”   “没有,伤口不是很深,就是疼啊。”说完了家常话,司徒口气不变,还是半开玩笑一样地说:“你现在有时间吗?见个面吧,关于林遥的情况,我需要跟你聊聊。”   邓婕沉默了几秒,才说:“可以,把你地址给我。”   挂断了电话,邓婕脸上的笑意已经不见,微微皱起的眉头,让她看上去似有很多心事。转身看了几眼办公室,不少人都在,索性跟同事打了招呼,说有事出去一会儿。   半小时后,邓婕推开了咖啡店的门,温暖与淡淡的茉莉花香扑面而来,邓婕笑了笑,很喜欢这个地方。   “邓姐,这呢。”司徒朝着邓婕招手,手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的很好。   邓婕看到司徒的手,微微一愣,很快又恢复了常态,慢慢走了过去。   司徒起身为邓婕拉开一把椅子,请她坐下,说:“你跟江雨见过面,我就不啰嗦了。”   廖江雨面对着邓婕,他手里的笔记本自然是背对着邓婕的。邓婕稳稳地坐下,低头看了看司徒的手,“你这是在哪包扎的?好像个馒头,我还以为是骨折了。”   樊姐走过来,给邓婕一杯飘香四溢的奶茶,也因此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司徒并不在乎樊姐就在身边,说道:“昨天商场那边怎么处理的?”   邓婕哼哼笑了两声:“我不在现场,不了解情况。不过呢,对方一把刀一把枪居然也被你抓了,不知道是你太聪明呢,还是那小子太蠢笨。”   司徒煞有介事地笑道:“应该是我很聪明。所以吧……”   “所以什么?”   司徒:“所以,我希望你能告诉我,陆正航是不是你的父亲。”   邓婕端起马克杯的手很稳,脸上的表情也是清清淡淡的,就像没听到司徒的话。司徒没有再说什么,一时间,只有廖江雨敲击键盘的声音若有若无。   最后一个回车键,最为清晰,咔的一声宣告调查结束。   司徒看都没看调查结果,只是轻轻地扣上了笔记本。   邓婕抿了口奶茶,放下马克杯,垂着眼帘,轻声地说:“你把我骗出来,就是为了问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司徒舔了舔嘴唇,尽量压低声音,说:“我需要知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怎么能把林遥那么聪明的人耍的团团转。”   话音未落,邓婕手里的糖包啪地一声丢在了司徒的脸上,似笑非笑地说:“司徒,说话之前多想想。”   司徒拿起掉在桌子上的糖包,慢条斯理地撕开来,把里面细腻的白砂糖撒进咖啡里,头不抬眼不睁地说:“咱们俩开撕之前要先明确一下立场,你的目的是什么,我只了解一些,不全面。但是这事呢,我已经踏进一只脚了,就不能不为自己多想想。”   “司徒,有话就明说,我不怕撕,但是要撕的明白。”   “很明白啊。”司徒点了点胸口,说:“我挨了一枪,差点丢了命,这个仇我肯定要报。417案和510案想要搞清楚,就要从根儿上查,我查来查去发现,根儿在你身上。”   言罢,打开笔记本,转给邓婕。   邓婕只看了一眼,脸色煞白。   司徒正色道:“陆正航,2002年3月与妻子邓美瑶离婚,女儿改跟母性。2002年5月邓美瑶移民加拿大,2004年5月陆正航被杀。2005年9月,女儿转读专业法医系,毕业后进入本市警察局就任法医……姐姐,我还漏了什么吗?”   邓婕冷笑道:“比我在警局里的档案还详细。”言罢,冷眼看着廖江雨。   廖江雨连忙举手投降:“没我什么事啊,我只是拿钱做事。”   邓婕斜睨着司徒,“你们俩还谈钱?”   “必须谈钱。”司徒毫不避讳地说:“我要用他做事,明说也好,下套也好,事后必须补偿他,这样才有下次。”言罢,司徒的脸色一沉,“暴力执法是假的,但他的眼睛看不见了是真的。你补偿他什么了?”   “你这算是为小林讨公道?”邓婕不喜不怒地反问了一句,“你要是这么算,我倒是想知道,你为小林挨了一枪,他又补偿你什么了?”   都是刺头儿啊,谁都不让谁,这么下去肯定谈崩!廖江雨看不下去了,屈指敲了敲桌面,言道:“邓法医,司徒是要抓住开枪打他的人,你的目的估计也是破案抓人,先别管大家的出发点是什么,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所以,为什么不把劲儿往一块儿使?”言罢,廖江雨对着司徒皱起眉头,“你还是个爷们吗?懂不懂谦让女性?有话就好好说,少特么阴阳怪气儿的!”   邓婕抬起手,对樊姐招呼道:“老板,麻烦再给我一包糖。”转回头来,说道:“司徒,虽然咱俩认识的时间不长,我还是很佩服你。你当着我的面儿查我的底,好过背着我查。我喜欢先把丑话摆上来说个明白的做法,归根结底,你是怀疑我利用小林,是吧?”   既然邓婕就着廖江雨的台阶下来了,司徒也不想继续端着,直接点了头。   邓婕笑道:“我没利用他,如果说有谁完全了解情况,就只有我和他。”   闻言,司徒挑挑眉:“这么说,你俩做了个扣儿?”   “是的。”说明了和林遥之间的计划,邓婕沉沉地叹息了一声,“至于陆正航……”   司徒忽然动了动身子,双手交叉在桌面上,这让他看上去认真了很多,“邓姐,可以的话请说得详细些。”   邓婕自嘲似地笑了笑,重新打开话题:“他不像个正常人,没有所谓的亲情爱情,在他眼里只有尸体。当年他在警局的有个绰号,叫‘尸恋’。大家都说,法医室才是他的家,尸体才是他的家人。”   新的糖包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了桌子上,樊姐离开的时候悄无声息。司徒静静地听着,感受着邓婕隐藏已久的心事。   “我没什么可以回忆的事,因为几乎没有跟他相处的时间。”邓婕的手指沿着马克杯的边缘缓缓擦动,眼神也有了几分悠远,她的口气很平静,好像在说一件寻常的不能再寻常是事,“我外公外婆过世后,两个姨妈都移民了。是我劝我妈跟他离婚,去国外找我两个姨。我不知道我妈跟他怎么谈的,回家后,我妈带着我去了派出所,我的名字从陆婕变成了邓婕。”   邓婕坦言,我不恨他,没有爱哪来的恨?但是,毕竟血浓于水,知道他被杀的当天,还是哭了。   “我妈是真的恨他。”邓婕轻声说着:“我接到消息后打电话给我妈,告诉她,那个谁死了,被人一枪打死的。我妈不让我给他送终,也不让我去警局看尸体。那时候是我堂叔办的手续,我只能偷偷联系堂叔,看他最后一眼。”   邓婕忽然低下头,手捏着眉心,使劲地捏着。   司徒一直很平静,倒是廖江雨觉得的喉咙发紧,心里憋闷。   邓婕喝了几口奶茶,香甜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通过味蕾侵入心脾。她悠悠地说道:“那天,我遇到他的同事。他们哭得很伤心,对着我敬礼。你们能想象出是什么感觉吗?那些人我应该叫他们叔叔、阿姨或者是伯伯,他们站在一起,流着眼泪,什么都不说,只是对我敬礼。”   时隔多年回想起那一幕,心里仍然又酸又疼。陆正航没有给她或者是她的母亲留下任何一样东西,死后,却让她承受了神圣的敬意。那时候的邓婕,一滴泪都流不出来,惊讶的目瞪口呆。是的,她很惊讶,惊讶地问那些长辈,你们这是干什么!?然后,她在等,等着那些长辈说,你有一个好爸爸,那样她就可以大声地呵斥——他算什么爸爸!   然而,没人开口说话,更没人对她说,你有一个好爸爸。   “我没敢看。”邓婕落寞地说:“他们打开那个柜子的时候,我跑了。他出殡的那天我都没敢靠近,远远地看着。专业科目之外,我开始恶补法医知识,第二年转读法医系。”   司徒蹙蹙眉,欲言又止。邓婕看出他的犹豫,问道:“想说什么,尽管说。”   司徒忽然发现,很难开口。思索再三,才说:“葬礼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让你改变了专业。”   邓婕勉强地笑了笑,说:“葬礼之后,堂叔找过我,带着他的几件遗物。他的手机都不是彩屏的,就地摊上那种两百一个的破手机。我在那破手机里发现一条他发给自己的短信。”   “发给自己的?”廖江雨狐疑地问道。   邓婕点点头,说:“看时间,刚好是他被杀前的三分钟。短信很奇怪,只是很多很多的的黑色方块,有的是三个一组,有的是十几个一组,我用了四年的时间才破解了短信。”   从邓婕说到短信时间开始,司徒的手心就冒出了冷汗。   邓婕拿出纸和笔,写了什么,交给司徒。   Datura Noir   司徒诧异地读了出来:“曼陀罗?”   “黑曼陀罗。”邓婕纠正道。   司徒说:“你是想解开这个迷?”   邓婕缓缓地摇摇头,“这只是一个条件而已。过了头七,我寝室进了贼,东西几乎都被翻找了,不但一样没丢,还多了一盒被踩得稀烂的花瓣。款冬花的花瓣。”   啥玩意?司徒完全不知道什么是款冬花,打开手机上网搜了一下,忽然问道:“款冬花的花语是什么?”   邓婕挑挑眉,“你脑子转的真快,当时我完全没想到跟花语有关。”言罢,邓婕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说:“款冬花的花语是:公正、正义。”   被踩碎的款冬花花瓣……   廖江雨嘀咕了起来,“凋零的正义……是这个意思吗?”   司徒却紧蹙着眉头,说:“应该是‘被践踏的正义’。”   邓婕拿起水杯抿了一口,低声问道:“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要改专业了吗?”   不明白就是白痴了。   邓婕说:“他的死警局不是没有动作,特别成立了专案组调查,负责的是一个姓黄的警官。他很快就查到了凶手,只可惜那是个职业杀手,根本抓不到。所以,我一直在等,等跟他一样为了查清真相敢越界的人。”   司徒叹息了一声,沉沉地念着一个名字:“林遥。”   邓婕点了点头。   司徒挠挠头,略有些烦躁地问:“林遥是不是答应过你,保守秘密?”   邓婕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看来自己想的应该没错,司徒自语着:“难怪我怎么问他,他都不说。”   邓婕言道:“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觉得我利用了他甚至是所有人。我不想辩解什么,因为你所不耻的正是我做的。但是我要告诉你事实。417案以自杀结案,510案是悬案。我手里的线索根本没用,别说是翻案,就是立案都很难。我不敢确保小林一定会帮我,我只能慢慢把线索透露给他。他跟你一样,很快察觉到我跟陆正航的关系。我们俩商量了很久,才决定先找线索,再提出立案。”   妈的,果然是这样! 第12章 父女、暗袭、盲警   妈的,果然是这样!   司徒问道:“现在,都有谁知道?”   “东明。”   “谭子和小唐都不知道?”   邓婕坦言:“万一失败了,不用牵扯到更多人。”   万一失败了……   司徒对着邓婕哼笑了两声。这是让邓婕想象不到的反应,在司徒的脸上,邓婕端详不出他究竟想到了什么,才会发出令人反感的笑声。不可否认,邓婕有些恼火了,就像知道自己做的不对,等着被指责被发怒,对方却只是朝着你冷笑一声,一秒的时间都没有,就彻底瓦解了你用很久很久时间积累起来的勇气和坦然。   司徒似笑非笑地说:“林遥说过,他是理性派,我觉得这个称呼前面应该加个‘死’字。”   死理性派。   邓婕愠怒地瞪起眼睛:“你什么意思?”骂我可以,但是如果你敢对小林评头论足,我不介意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激情派”   司徒翘起二郎腿,点了根烟,懒懒阳阳地对邓婕说:“你们俩的脑袋进浆糊了吧?这件事,最不应该被拉下水的人就是葛东明。因为真出了事,需要一个话事人给你们擦屁股,恰好葛东明是最佳人选。但是呢,你和林遥偏偏把唯一的人选拉下水了,说你们聪明吧,你们俩干得这事实在很蠢,说你们笨吧,脑袋都还很好用。所以呢,我认为,你们很聪明,但不会耍计谋玩手段。”   邓婕有些看不懂司徒了。   司徒遗憾地摇着头,说:“多好的一个机会,白白让给你们浪费了。”   “司徒,你把话说清楚!”   廖江雨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收了笔记本准备离开,司徒一把按住他,“待着!”   妈的,就知道没好事!   不管好友的抱怨,司徒不紧不慢地说:“你们制造一起暴力执法事件,目的是让林遥脱离警察这艘大船,不受限制,同时也让对方明白,林遥现在落难了,自身难保没什么危险性。你们这边就能放开手脚调查线索。那么,如果对方不上钩呢?换句话说,对方凭什么上钩?要让鱼咬钩,至少有个饵儿吧?你们的饵儿呢?”   邓婕扭头去看廖江雨——你哥们什么意思?   廖江雨哼哼一笑:“别看我,我也是被他骗来的。”   司徒完全没心思搭理廖江雨了,只对邓婕说话:“我的姐姐啊,既然已经破釜沉舟了,为什么没有把事情闹大呢?只有把事情闹大,造成舆论,才能给双方施压啊!”   邓婕歪歪头:“你到底在说什么?”   “媒体、网民、这都是最有利的武器!”司徒敲着桌面,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们完全可以找人暗中透露消息,说林遥私自追查510案,别提417,只说510陆正航被杀一案。在追查当年线索的过程中,暴力执法。接着,找人挖林遥以前办案的信息,让公众知道他脾气暴躁,但从不伤及无辜;要透露出一点,被林遥盯上的人都被抓了。那时候,大众回想,被打的那人到底做了什么呢?接下来,你们要控制大众的思维方向,让大众漫无边际去猜想,分析,衍生出很多很多个版本出来。这时候,再把510案的一些细节放出去,用大众的嘴去怀疑陆正航的被杀,那么,他为什么被杀?要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聪明人的,417案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挖出来。关注的人多了,不管是你们的上头还是对手,都要出来处理局面。你们完全可以坐在家里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愉快地刷着网页看水军和吃瓜群众相互撕逼。”   一番话说完,邓婕目瞪口呆。须臾,才愣愣地问:“现在,还来得及吗?”   “不行了。”廖江雨无奈地说:“错过了最佳时间,现在动手脚太明显了。”   邓婕懊恼地咂咂舌,愠怒道:“司徒,你怎么不早点回来!”   “现在也不晚。赶紧把你们的计划都说一遍。”言罢,暗暗在心里抱怨,林遥那个死性子,急死我也不说。   远在疗养院的林遥忽然打了个喷嚏,韩丽颖刚刚铺好调理床,准备扶着他躺下。听到响亮的喷嚏声,赶忙摸摸他的额头,“是不是着凉了?”   林遥揉了揉鼻子,“没事。”   韩丽颖扶着她躺在调理床上,盖好了薄毯子,说:“你等我一下,我去找理疗师过来。”   单独一人的房间里,林遥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脸上的神情安逸,就像随时都可以入睡一般。几分钟过去,房门轻轻地被推开,零碎的清浅笑声随之而来。林遥习惯性地睁开眼睛,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   “林先生,今天感觉怎么样?”   不是每天给他做按摩的理疗师,而是他的主治医师,赵怡。赵怡的声音并无动听之处,只是那带着一些温柔的语调听起来十分悦耳,林遥打了招呼,“你好,赵医生。”   较比入院时的暴躁,现在的林遥已经稳定了很多,至少会积极配合理疗计划了。赵医生坐在调理床旁边,面容带笑,“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好,光感比以前强了点儿。”   “说明理疗有了效果,继续吧。”赵怡对进来的理疗师点点头。   理疗师是一个快三十的女人,说话同样轻轻柔柔的,习惯性地先跟林遥聊了几句,林遥打趣着说:“你们这里的医生护士是不是都受过声音方面的训练?”   “为什么这么说?”韩丽颖坐在旁边帮忙,顺便聊天。   林遥闭着眼睛,享受着按摩,说道:“你们的声音都很好听,对我这种看不见的人来说,算是精神疗法?”   闻言,在场的三位女性都笑了起来。   笑声还没有在温暖的房间里消散,房门被敲了几下,紧跟着,林遥听见门打开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人站在门口说了句话,太清了,他听不到。随即,左手边的人起了身,走了出去。   “出了什么事吗?”林遥问道。   “没有啊。”理疗师将用湿热的帕子盖住林遥的额头以及眼睛,“怎么了,林先生为什么这么问?”   “刚才有人敲门,我听见几声脚步声,很急。有人出去了,脚步声要比进来的时候快了一倍。”   调理师闻言,略有些顽皮地笑了笑:“嗯,赵医师出去了。”   林遥的嘴角也勾起一抹笑意:“不,赵医师还在我左边。”   调理师愣了愣,遂道:“你听力真好。出去的韩护士。”   林遥嘴角的笑意更深:“不,她现在站在我右边。出去的是第四个人,刚才跟你一起进来的。”   这一回,调理师的手慢了下来,看了眼默不作声的赵医师,又看看惊讶不已的韩护士,难以理解地问林遥:“你怎么听出来的?”   林遥蹭了蹭身下柔软的感觉,惬意地说:“不是听出来的。你坐在我头顶上方,然后向左侧转身三次,赵医师和韩护士各在我的左右两边,你转了三次身的时候手还在我的头上,我想,你身后应该还有个人。”   “哇!”调理师第一个发出惊呼,“你好厉害啊。”   赵医师也笑着赞了一句:“不愧是刑警,细节上要比我普通人敏锐的多。”   韩护士跺了跺脚:“我们再来一次,林先生,你听听,这回是谁出去了。”言罢,给医师使了个眼色,俩人都脱了室内鞋,悄悄地调换了位置。   房门再一次打开,再一次关上。   调理师笑问,你猜猜,是谁出去了?   林遥故作为难的模样,说:“是赵医师。”   “错了哦,是韩护士。”   林遥莞尔:“别太苛刻了,我不过失明十几天,没那么厉害的。”   调理师的笑声传来,林遥的耳朵也被轻柔地捏住了。这是每次按摩必做的一环,也因此影响了他的听觉。   韩护士悄悄回到房间里,赵医师悄悄地离开,这些事林遥都没听见。或者说:他假装没有听见。   不知不觉得,林遥沉入了浅眠的状态。等到四十分钟按摩结束,他才悠悠转醒。每一次按摩,他总会入睡,可能是因为调理师的手法太好的原因,而每次醒来,都会听见韩丽颖温柔的问候声。   这一次,林遥只听见了啜泣声。   刻意忍耐着的哭声仿佛是山林间的落雨,淅淅沥沥、滴滴答答。嗫喏而又细碎的自言自语断断续续,想法是从针叶尖上吹落的雨滴。   “你哭了?”林遥的口气很平缓,也很冷静。   韩丽颖忙道:“没。”继而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异,很不好意思地抽了抽鼻子,“不好意思,没看到你醒了。”   “出了什么事?”   “没有啦,我很好。”   “但是听起来,你很不好。”林遥自己坐了起来,转到左边,刚好跟坐在窗前的韩丽颖面对面,“你知道的,失明的人很敏感。”   房间里安静的仿佛没有任何人在,加湿器上冒出一团一团白色的水蒸气,让屋子里充满了湿润的气息,淡淡的柠檬香掺杂在蒸汽间,不甜腻也不清淡,林遥在黑暗中等待,等着林间的雨再落下一滴。   “可能是我想太多了。”韩丽颖开口说话,鼻音有些重,因此,可爱了几分。   林遥仍旧格外冷静,“什么事?”   韩丽颖低着头,手指绞在一起。如果林遥的眼睛没有出问题,一定会看出,她在纠结着什么。 第13章 父女、暗袭、盲警   加湿器无声无息地停了下来。韩丽颖好像很遗憾地叹息着,说:“我有一个男朋友。”   “你们吵架了?”   “嗯……”韩丽颖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有原则上的问题吗?”   “原则上的问题?”显然,韩丽颖没有理解林遥的意思。   林遥就说:“移情别恋,脚踏两只船。”   “应该没有吧。”韩丽颖不敢确定地说:“他不是那种人。我们吵架是因为……”   “他的工作问题?”   韩丽颖惊讶地看过去,“你怎么知道?”   林遥想了想,说:“你问过我警察的工作危不危险,当时你的语气并不像是随口问问。”   韩丽颖破涕为笑:“你真厉害。”   “他还没毕业吧?我是说警校。”   “今年毕业了。”末了,韩丽颖补充了一句,“他想做刑警,还是在外地。”   哦,跨地恋不容易啊。   “我不同意,他家里也不同意,但是他很固执。”韩丽颖打开了话匣子,“我们俩已经闹了一个多月了。今天是我生日,本来约好晚上一起吃饭,但是我不能走,他就有点不高兴。”   “为什么不能走?”   “我有工作啊,我是你的私人护理,你出院前我只能每周末休息一天,平时是不可以请假的。”   “这样啊。”林遥深思了片刻,说道:“你们这里是不是有规定,患者的一切都要得到满足?”   韩丽颖没精打采地嗯了一声。   “那你帮我买点东西吧。”林遥边说着,边自己下了床,“绿藤步行街里面有一家买麻辣烫的,他家的包子很好吃,麻辣烫要微辣,多加青菜。嗯……再来一杯绿豆汤。”   绿藤步行街好远!   林遥笑道:“五个小时应该够用了,赶在疗养院关门之前回来吧。“   “但是……”   “今天就想吃麻辣烫和包子,麻烦你了。”   包子和麻辣烫,真的那么好吃吗?韩丽颖心里明白,林遥这是给她创造机会呢。小姑娘也不是磨磨蹭蹭的人,当下开心地扶着林遥,说:“我请你吃。”   “不用了,我不习惯让女孩子请客。陪我回房间吧,我拿钱给你。”   林遥很固执,如果韩丽颖坚持请客,他就不让她出去了。韩丽颖只好打定主意,回来的之后给林遥带些好吃的,算是感谢。   林遥把钱夹递给韩丽颖,叫她从里面拿出一张一百的。韩丽颖离开的时候,是下午五点,林遥说晚饭就不去餐厅等了,反正也不饿。   韩丽颖非常感激的再次谢过林遥,迈着欢快的步子走出病房。不一会儿,给林遥做理疗的理疗师敲门进来,说是受到韩丽颖的拜托,帮忙照顾林遥。   “帮我读本书。”林遥坐在窗前,感受着微弱的光感逐渐消失的黑暗。他的声音低沉,听起来就像大提琴的鸣奏。   理疗师看向林遥,这个在橘黄色灯光下静坐的青年,始终如此安静,对于他暴躁而又抗拒这里的传闻,理疗师几乎不可置信。眼前,青年只穿了一件白色的毛衫,背脊挺拔,坐在宽大的米色沙发上,干干净净的脸庞,如一副美好画卷。   不知怎的,理疗师看得有些呆了。   林遥轻声的又说了一遍,帮我读本书吧。   “好。”理疗师忙不迭地回应,“你想听什么?小说还是杂志?”   “小说,就在床头柜上。夹着米色书签。书签是一张演唱会门票。”   理疗师看到了那本书,书名叫《犯罪心理》作者:长洱。   调理师翻开夹着书签的那一页,读了起来,读得入了迷。   绿藤步行街即便到了深冬的夜晚,也是热闹的。小吃一条街从头到尾都被霓虹灯照的亮亮堂堂,摆在外面的蒸笼上冒出腾腾热气,从里面散发来的香味,吸引着每一个过路的客人,即便不是很饿,也想买一点来尝尝。   韩丽颖找到林遥说得那几店,发现生意真的很好,排队的人足有二十多个,她必须耐心站在最后面,才能买到东西。终于轮到她买东西了,韩丽颖点了不少食物,除了林遥要的那些,还给自己点了几串麻薯。   结款的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白净的脸上有一点雀斑,看上去不但不丑,还有几分可爱。小伙子找了零钱给韩丽颖,说了一句每天都要重复不知多少遍的话——欢迎再来。   韩丽颖拎着食物袋子,急匆匆地走出去,她需要走过步行街才能叫到计程车。就在她走出去不久,小伙子叫人过来帮忙收银,转身去了后厨,他拿出手机,拨了号码,很快便说:“加青菜的麻辣烫,微辣,一笼包子、一杯绿豆汤。我们这没绿豆汤,现做一杯真的很麻烦。”   有人点了店里没有的绿豆汤,没有,也要做。   电话那端的人轻轻地笑道:“做的好不好?他不喜欢太甜的。”   小伙子不耐地抱怨:“上次是快递员,这次是绿豆汤,下次干嘛?保洁小妹吗?”   “如果有需要。”   干脆地挂断了电话,司徒对着廖江雨耸耸肩:“小五最近是不是更年期了?”   “你把钱给他打过去,他能跪下叫你爸爸。”   闻言,司徒乐了。廖江雨却没他这么开心,不满地问道:“那边有情况了?你今晚过去吗?”   “我傻啊?”司徒拿起杯子,去厨房倒了咖啡回来,“明着去会被怀疑,他能联系外面的机会有限,我还是明晚去吧。”   说到这里,廖江雨敲击键盘的手停了下来,说道:“417案,你有什么眉目没有?总不能你一天不破案,我就被你留一天吧?”   “也不是一点头绪没有。”司徒喝了口咖啡,说:“我拿到的半块报纸上的字迹已经核对出来了,是当初郑开雇佣的那个小护士的。关键是:为什么写这些数字和字母。”   “能联系上吗?”   司徒遗憾地摇摇头,说:“听说很早以前因为一起车祸过世了。”   “那怎么办?”   司徒笑道:“找不到人没关系,可以根据现有的资料分析一下。”   说着,司徒打开手机,调出撕下来的报纸一角的照片,说:“看中间的折痕和边缘部分的痕迹,写下这些字的手,她很慌乱。就像随便拿到一个可以写字的东西,写完之后立刻撕了下来。所以,为什么要撕下来?”   “滚蛋,我要是明白,还问你?”廖江雨不满地回斥道。   司徒点了一根烟,懒洋洋地说:“鉴定结果里说,这块报纸表面并没有留下任何纹理。”他的手握成拳头,指了指未至一侧,“我们写字的时候,这里会接触到纸张,留下纹路。但是这块报纸上并没有什么东西,我想,她在写字的时候一定戴着手套。”   那么,来把所有条件综合起来。写字的时候非常匆忙,写完字立刻撕下来,戴着手套。   司徒敲敲桌子,引来廖江雨的注视。他说:“你想想看,什么情况下能具备以上三点?”   廖江雨咬牙切齿地说:“i don't know!”   司徒言道:“手术。”   “不是吧?”廖江雨持怀疑态度,“哪个手术室内放报纸?”   “如果护士离开手术室了呢?比方说出去拿东西,取血浆什么的。”   话赶话的功夫里,书房的门打开,邓婕一脸郁闷都走了出来,把手里的打印纸丢在桌子上,拿起司徒的咖啡一饮而尽。   因为过于豪爽了些,引来司徒和廖江雨的注视。邓婕放下杯子,抹了把嘴,睨了俩人一眼,“干嘛?没见过口渴的?”   司徒立刻奉上笑脸:“还要吗?”   邓婕拉开一把椅子,稳稳地坐下,点了点打印纸上的图片,说:“司徒分析的有点道理,这些数字应该是记录了手术过程中的某些情况。比方说kg代表体重、ml代表血液。如果我没有估计错误的话,这个人记录的手术应该是某种活体移植手术。60kg应该是被移植者,50kg应该是器官提供者,而600g指的是器官的重量。从数据上来看,器官提供者失血量是1000ml,但是只补充了300ml的血量。按照器官提供者的体重、器官切除重量、以及失血量分析,这个人能不能活下来很难说。”   涉及到一些专业知识,侦探先生与律师先生有点听不懂了。但这不要紧,他们明白后果就好。   司徒试问:“就是说,动手术的人只保证了被移植者的生命安全,器官提供者是死是活他们并不在意。”   邓婕沉思了片刻:“也不能太肯定。我只是从数据上看,器官提供者很危险,但还是有机会活下来的。毕竟,你这张纸被人撕了一半去。”   廖江雨规规矩矩地举手提问:“能不能判断出这是哪一年的事?”   邓婕耸耸肩:“姐也不是万能的。”   司徒却说:“当然。这个护士很聪明,她为什么要写在报纸上?”   邓婕立刻回答:“因为报纸可以查到日期!”   “回答正确。”司徒指了指报纸照片,说:“小唐帮我查的,这张报纸是2004年3月31号的。”   廖江雨打了声口哨,“郑开死于2004年4月17日。”   两件事之间必然有联系,但是司徒带回来的信息只有一半,这无疑对他们的分析造成了很大的障碍,也让司徒更加迫切地想要拿到饕餮手里的另一半报纸片。   作为司徒多年的好友兼工作伙伴,廖江雨只从他的表情上就可想到他在计算着什么,然而,饕餮岂是想想就能出现的?   廖江雨说:“我再试试找找他?”   司徒摇摇头:“要沉得住气,等他来找我。”   邓婕已经从司徒口中听说了饕餮,并且对此人非常非常的有兴趣。待司徒的话音落地,她兴致勃勃地说:“能拿到他的指纹或者是身份证号码吗?”   “别。”司徒赶忙制止道:“饕餮虽然很危险,但是有很大的机会成为我们的盟友,你是警察,你插手了他的事,我就没办法跟他继续谈了。”   邓婕无所谓地摊摊手,说道:“好吧,等你把人勾搭到手,记得叫上我围观一下。”   廖江雨感慨道:“邓姐,你还真是不怕事大啊。”   邓婕笑了笑:“人生无处不惊恐嘛。”   你一言我一语,说起了跟案子无关的闲话,司徒这边却是一个头两个大,拿不准下一步该从哪里下手了,瞧他一副纠结的表情,邓婕说:“也不是没有其他疑点了。还记得吗?陆正航被杀之前去了一趟外地,但是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司徒忙道:“他是在外地给于文敏打了电话,说找到了证据。”   “回来不到二十四小时就被杀,被杀的几分钟前给自己发了短信,还是加密的密码。”   司徒眼睛一亮:“所以,我们需要知道,他究竟去过了哪里。”   于是,法医美女和侦探先生齐齐地看向廖江雨!   廖江雨翻了个白眼,直言:“十三年了,你们别抱太大希望。”   “你需要什么条件?”司徒问道。   廖江雨看向邓婕,“陆正航的手机号消号了吗?”   邓婕摇摇头,“没有,我一直在给那个手机号充话费,明知道不会有人打过来,还是觉得留下来比较好。”   于是,廖江雨说,手机到外地会有漫游记录,只要手机号没有被消除,就可以查出什么时间去过哪里。   邓婕闻言豁然睁大了眼睛,“廖律师,你不做警察太可惜了。”   廖江雨冷笑了几声:“正业副业跟你们都是死敌!”   邓婕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旁的司徒却一盆冷水泼出来:“别高兴的太早,十三年前的记录了,信息可能早就被删除。” 第14章 父女、暗袭、盲警   廖江雨白了司徒一眼,自信满满地说:“洒家来给你普及一下基本知识。”   司徒呵呵笑道:“科普就免了吧,你搞定就行。”说完,对邓婕说:“到我书房来,有点事需要商量一下。”   邓婕在跟上司徒的脚步前看了眼廖江雨,后者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丝毫没有在意他们的意思。邓婕忽然意识到,廖江雨与司徒之间,比她想得更加亲密。   书房的门并没有关,就那么四敞打开着,司徒靠在桌子边上,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面色严正地说:“被林遥打的那个人,真是通缉犯?”   邓婕愣了愣,很快恢复了以往的冷静,笑道:“刚才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问我这件事。”   “那就别藏着掖着了。”   “那人因为盗窃服刑四年,出狱后也不是很干净。小林是从黑市上改造枪支入手的,那种特殊的子弹,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妈的,差点被打死!这辈子都记得。   邓婕继续说道:“他查到,去年永源市的黑市上流进一批枪支弹药,但是很快就被那边的警方抓获了,不过,子弹丢了一批。具体是什么型号,谁都不清楚。小林也是想着瞎猫能碰上死耗子,说白了,他就是撞大运去了。”   运气不是那么好碰的,若是碰到的坏运气,那就更糟糕。林遥碰到的运气不能说不好,也不能说好,因为了解那批丢失子弹的人都进了监狱,因为是跨市,再加上他们根本没有立案,调查起来非常艰难。林遥找遍了关系网,才确定有一个小人物成了当初的漏网之鱼。   “你说巧不巧,小林曾经救过那小子一命。”邓婕笑了说:“但是,小林跟那人怎么谈的,我不知道,小林跟我说,他出了事之后,东明会想办法保护那个人,我要做的就是跟他彻底断了联系。”   听到这里,司徒满腹狐疑,足足想了好半天,才说:“不合理啊。”   “什么不合理?”   司徒也说不出来究竟是哪个细节不合理,倒是听过邓婕的讲述后自认轻看了林遥。本以为,这一番计划是邓婕和林遥一同构成的,现在来看,邓婕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林遥,你到底在搞什么!?   司徒开口道:“邓姐,我要见见那个人。”   “不大好办。”邓婕有些为难,“倒不是说不好见,而是现在上头很关注这件事,你要去见了他,一定会被盯上。而且,你还救过小林,我很担心,你被盯上后行动受限。”   司徒一脸的坏笑,低声说:“走正规渠道当然麻烦。”   言下之意,你们还不能找个不正规的机会,让我溜进去半拉小时?   邓婕闻言苦笑一声:“你真是……居然叫一个警察给你开后门。”   “你们少打擦边球了?”   擦边球打都打了,还差这一杆吗?当然不差。况且,自从司徒回来之后,邓婕便认为,案子进展会更快。尽管这种认为毫无根据。   “不能在电话里说,我去找东明吧。你等我消息。”   有时候,司徒觉得,真正苦命的是葛东明。   但,司徒绝对没想到的是,邓婕风风火火见了葛东明说清原委,组长大人当即就不乐意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说:“这点事还用特别把我叫出来?找小唐,他就能办。”   小唐已经如此给力了?得到消息的司徒开了句玩笑。   十分钟后,唐朔的电话打到了司徒的手机里:“今天晚上九点,咱俩在体育馆门口见。”   “好,见面再说。”   回过头来,司徒坐在沙发上摆弄手机,一旁的廖江雨瞄他好几眼,他都毫无察觉,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手机上,可也不见他刷屏点击,就是捏在手里,低头看着。廖江雨一看他那副纠结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想打给林遥?”廖江雨问道。   司徒抬起头,白了他一眼,没做声。廖江雨的手继续敲击着键盘,扯动一边的嘴角,煞有介事地说:“他是你儿子,还是你爹?至于这么紧张吗?”   “你不懂。”   “那你说点我懂的。”   本来就是句玩笑话,廖江雨没想从司徒口中知道些什么,或者说,他压根没心思打听司徒与林遥之间的事情,岂料,司徒还真的开口了:“有几个环节我想不通。按理说,他跟邓婕那点猫腻儿也不是捂得很严实,至少在我回来之后,他就明白肯定瞒不过我。”   “嗯,有点道理。继续说。”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去永康疗养院的目的?”   闻言,廖江雨一愣,手上的工作也停了下来。偏过头看着司徒:“他没告诉你?”   司徒摇摇头:“那天晚上不管我怎么问,他都不说。只让我帮忙把他弄进去,还要让疗养院的人认为,他是很不愿意去的。”   “玩什么路子呢?”廖江雨的手离开了笔记本,拿起旁边的香烟,抽出一根丢给了司徒。   司徒很准确地接到了香烟,咬在嘴里,点燃。烟草独有的气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疑惑随着烟雾一并被吐出:“林遥这个人,不做没把握的事,就是说,没有证据或线索,他不会采取行动。邓婕给他的资料是以417案为重点,进而牵扯出陆正航被杀,时间都是2004年。我查过永康疗养院,成立六年,时间对不上。所以,我到现在也搞不清楚,他为什么要去疗养院。”   听到这里,廖江雨的眉头才完全皱了起来,忽然想到了什么,把夹在指尖的香烟咬在嘴里,双手又回到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了起来,并说:“我说司徒,郑开那私人诊所不大对劲啊。”   司徒闻言一愣:“怎么了?”   “我查了一下这家诊所十年内的情况,发现2011年7月也缴过一次电费,两千。”   “什么!?”司徒一个高蹦起来,走到电脑桌前,看着上面的记录,“我去,你这是从哪里查到的?警方也排查过一次,怎么没这个。”   廖江雨撇撇嘴:“我是把他们删除掉的文件都复原了,挨个筛选出来的。”   不管廖江雨是怎么做到的,结果好就是好!司徒的脑筋转得飞快:“帮我查一下,柯义东什么时候出院的。”   “2010年五月。”   司徒又沉思了片刻,说:“查一下,2010年到2011年之间,有没有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的人口失踪案。”   廖江雨直言——太多了好么!   司徒说:“排除家庭经济条件好自己离家出走,找不回来的。”   技术大帝手指如飞,很快就说:“这样也有二十多个。”   “排除市中心。”   几分钟后,廖江雨说:“十二个。”   司徒附身,盯着显示屏:“在这十二人里面找AB血型的人。”   廖江雨抬头瞥着他:“你这是黑客升级考试吗?”   “别废话,快查!”   廖江雨撇撇嘴,只好继续调查十二个人的档案资料,最后说:“四个。”   司徒忽然走向书房,打开了台式机电脑,从里面调取柯义东的资料。很快,他回到廖江雨身边,说:“把这四个人的档案打印出来。”   打印机发出沙沙的声响,很快打印出四份档案。司徒回到书房,打开柯义东案件的资料,指着其中一项说:“柯义东出院的时候体重是55公斤。”   廖江雨忙将四份打印出来的档案以此摆好,他们发现,四个人都比柯义东重。   这会儿,廖江雨也没心思继续黑电信局网了,问司徒说:“这要怎么查?人都失踪了。”   司徒看了一会儿,说:“你该庆幸只有四个。”言罢,将四份档案收好,“江雨,你查出陆正航去什么地方之后,只要调查永康疗养院和柯义东,柯义东从2006年开始查,一直到他被捕。然后,把两点线索做交叉对比。“   廖江雨当即跟司徒瞪了眼睛,“这要多少时间?你累傻小子呢?什么活都让我干,警皮子干什么?”   “他们都是体力活,你这是脑力活儿。不是一个工种。”   话虽然很好听,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第15章 父女、暗袭、盲警   司徒是吃定了廖江雨,不管他再怎么抱怨都没继续安抚下去的意思,揣着四分档案急匆匆离开了家门。   廖江雨喊着问他:“说到底,你想明白林遥为什么瞒着你吗?”   司徒摆摆手:“早晚会知道。”   看似,司徒并没有把林遥瞒着他的事放在心上,同是聪明人,林遥自然明白,这件事司徒不会纠结太久。所以,他敢瞒着他。至于原因,就像司徒说的:早晚会知道。   此刻,林遥正在休息大厅,专属护士韩丽颖正在继续朗读小说。不是何时,她的身边多了一个人,韩丽颖还没察觉到,林遥忽然带着一点笑意,开口:“董先生,下午好。”   韩丽颖下意识地扭头,果然看到了坐着轮椅过来的董先生。韩丽颖眨眨眼,“董先生,这个时间你不是该去做复健吗?”   “做完了,过来凑个热闹。”董先生朝着韩丽颖靠了靠,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书:“什么书,挺有意思的。”   韩丽颖笑道:“林哥带来的,是悬疑推理小说,特别精彩。”   董先生一挑眉,笑得有些促狭:“叫林哥啊,够亲热的。”   本是一句戏言,韩丽颖却红了脸,偷偷看着林遥。   林遥刻意地咳嗽两声,说道:“别开玩笑,小韩有男朋友。”   话说到这里了,若是知趣的人会换个话题,至少不再打趣下去。董先生却说:“她男朋友肯定没你帅。”   这倒是实话。林遥帅,还不是一般的帅,自从他住进疗养院,小护士们都在羡慕韩丽颖。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即便有了男朋友,在年轻女孩儿的眼里帅气的男人还是非常有吸引力的。林遥,是个很冷的人,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取悦异性,也不会绅士彬彬的招呼女孩儿,况且,他现在的状况只能被人照顾。从他住进来的那天起,小护士们都知道来了一个脾气很不好,长的很帅的男人。接到通知成为林遥的专属护士的时候,韩丽颖还有些不情愿,经过几天来的接触,她发现林遥非常聪明,有时候很冷淡,但是很体贴别人。奇怪的是:冷淡聪明不爱说话的林遥,让她越发移不开目光。   一份小小的悸动被她刻意地压制着,今天被董先生的一句戏言点破,心里格外慌乱,忙不迭地放下书,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林遥。   听着韩丽颖急促的脚步,林遥的脸色微变。董先生的注意力则是都放在了韩丽颖留下来的那本书上。   “林先生,你什么时候看完?借我看看呗。”   林遥:“明天就能看完,我让小韩给你送去。”   “哎呦,那真要谢谢你了。”   董先生是个很健谈的人,说完了书,又说起很多话题,天南地北的跟林遥闲聊起来。因此,林遥了解了不少关于他的事。   比方说:董先生是个孤儿,高中毕业后来到本市打工,一次意外伤了腿。因为是工伤,董先生自然要跟包工头和开发商讨要治疗费,也因此,打了很久的官司。最后,永康疗养院的负责人得知此事,全免了董先生的医疗费用,只需要他支付伙食费就可以。开发商的赔偿款支付伙食费还是绰绰有余的。   董先生摸着渐渐好转的腿,感慨道:“我是遇到大善人了,要不然,就开发商赔的那点钱哪够我治腿的。”   林遥始终低着头,静静地听着董先生的讲述。他是个非常好的听众,懂得什么时候给与回应,什么时候保持沉默。   林遥很客套地回应:“好人自有好运。不是有句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以后你一定能好起来。”   董先生嘿嘿地笑着。   “还要治疗多久?”林遥随口问道。   董先生说:“何医生告诉我,再有半年就能出院了。到时候,我请林老弟喝酒啊。”   林遥笑着点头:“董哥,你住了这么久,不闷吗?”林遥的声音仿若一股清泉,轻轻浅浅的,没有多余的感情色彩,没有抑扬顿挫的强调性词语,真的是在随便拉家常   与林遥的轻声淡语相比,董先生就是一口既碰轰鸣的大钟。他的声音应该与生俱来的洪亮,即便压低声音也很难达到让人满意的效果。   “闷啊!”董先生一声回答,声如洪钟,“我一个大老粗,跟别人也说不来。再说了,能到这里住院的都是有钱人,人家也不愿意跟我聊啊。”   “可以玩手机游戏打发时间。”   董先生哈哈一笑:“就我那手机,除了打电话啥也不能干。”   林遥微微抬起头,朝着董先生的方向淡淡一笑,友善地说:“我眼睛看不到,手机用不了。借给你玩游戏。”   董先生嘴上说着不用不用,却接了林遥的手机。   晚上九点,雨雪倾盆而至,不曾落地的雪在空中被雨水融化,好像变成了一卷卷的白雾,弥漫在视线所及的地方,偶尔驶来的车辆亮着两盏远光灯,乍看仿佛是一双眼,忽左忽右地瞧看着。远光灯扫过人行道的一脚,迅速略去,黑色的皮鞋一闪而消失,再次隐没在潮湿的昏暗中。   唐朔跺了跺脚,紧了紧衣领试图驱赶无处不在的寒冷,他看了看腕表,还差五分钟九点整。   司徒的车带着风雨而来,九点整,没过一分,没迟一分。打开车门的瞬间,唐朔的视线从腕表上移开,笑眯眯地打了招呼:“晚上好,司徒哥。”   可爱的青年人几乎被冻得发抖,白皙的脸庞上红彤彤的鼻子看上去让他又可爱了几分。司徒招招手:“快上车。”   唐朔上了车便拉开外衣的拉链让裹在里面的寒气散发出来,司徒从车内拿出一罐咖啡,递给他,说还是热的,喝几口暖暖。   唐朔小口喝着罐装咖啡,咂咂嘴:“星巴克的拿铁啊。”   “不喜欢?”司徒笑着问道。   “我更喜欢他家的白巧克力摩卡。”唐朔舔了舔嘴唇,“还是第一次觉得拿铁这么好喝。”   这孩子是被冻坏了!   司徒的车很慢,看着唐朔缓过来一些,便问怎么走。唐朔指着前面的岔路:“左拐,直行十分钟就行到。”言罢,面色严肃地说:“等会儿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安排好了。”   司徒点点头,貌似很放心唐朔的安排。   一路闲话不叙,到了地点之后,司徒发现这里是分区的警察局。原来,葛东明并没有将人压在自己的地盘上,果然是老狐狸啊。 第16章 父女、暗袭、盲警   下车前,唐朔发了一条微信,不足一分钟,对方回复了他,唐朔这才说:“走吧。”   分区的警察局到晚上很安静,一点不像重案组,不管什么时候都热闹的近乎于吵闹。司徒跟着唐朔走到了进入办公区的密码门前。   司徒发现,隔着两指粗的铁栏门后边早已有人等候,唐朔打了招呼:“不好意思,这么晚还麻烦你。”   “说这话就多余了啊,快进来吧。”一身便装的警员打开门,让唐朔和司徒进去。随后,也没多说什么,只带着他们往深处走。   拐了几个弯,上了两层楼,在有一扇看上去为什么严密的铁门前停了下来,那人回头对唐朔说:“稍等一下。”   唐朔点点头,拉着司徒后退了一步。   这一等,足足等了二十分钟。那人再出来,并没有解释什么,只对唐朔招招手,唐朔立刻拉着司徒走了进去。   司徒当真做到不问、不看、不说、只低着头跟着唐朔停在一扇门前面。那人用钥匙打开了锁,却没开门。很谨慎地对唐朔说:“三儿,我就在外面,十五分钟。有事叫我。”   唐朔点点头,打开门一闪身,让着司徒先进。   小小的房间里还是很干净的,简易床上坐着一个面容憔悴的男人,男人的脸上还有些淤青,手腕上缠着的纱布早已变了颜色,看到有两个身穿便服的陌生人进来,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戒备,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唐朔关上了门,低声说道:“你别紧张,我们是林遥的朋友。   不是同事,而是朋友。   司徒心中暗想:唐朔这孩子真的不是一般孩子啊。   坐在床上的男人并没有因为唐朔自报了家门而放松警惕,他仔细看过唐朔和司徒,慢慢地把头低了下去。   司徒挑挑眉,这是准备做哑巴了?   “哥们,来一根?”司徒拿出烟盒,递了过去。   男人似乎感到非常的惊讶,抬头盯着司徒,眼里写满了不信任!司徒咧嘴一笑,抽出一根来自己咬着,剩下的半盒烟放在了床上,低声说道:“你知道吧,林遥对你暴力执法的视频在网上传开的事。”   男人没吭声,又低下了头。   “我看过那段视频了,假的。”司徒的口气很淡漠,配上放松的神情,好像在跟朋友闲聊一般,“你这一身的伤是邓婕验的,我要是再找个法医来验伤,估计也没什么大事了。你说是吧?”   男人的脸色更加苍白。   司徒:“我来呢,不是为看你到底是皮肉之伤,还是伤筋动骨。”   男人忽然开口道:“那你来干什么?”   司徒好像没听见男人的问题,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鞋尖,好像能在上面看出一朵花来。房间里变得有些压抑了,只有三个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林遥失踪了。”司徒再度开口时,语气沉重了几分。   男人的头依旧低着,眼睛却瞪了起来。   “你的肩膀又缩紧了几公分,你是在抗拒我,还是在保护自己?”司徒的口吻仍旧清清淡淡的,但是他走上去缓缓蹲下了下来,差不多是仰视着男人瞪起来的眼睛,“我知道你们之前的计划。你配合他表演一场暴力执法的戏码,再提早安排人录影,上传网络。然后,他的朋友把你安置起来,或者说是保护起来。我说得没错吧?”   男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随着司徒的分析,十指绞得更用力。呼吸乱了,眼神四下瞟闪。   司徒说:“哥们,我可以帮你办件事。只要不违法,什么都行。”   司徒的方法其实很简单,暗示你:我知道了真相,别在我面前装傻;明着告诉你,我可以帮你,在你失去自由的情况下,我可以为你做一件事。   那么,你会不会上钩?   答案显而易见。   男人终于抬起头,迟疑地问道:“你们跟林遥,真的是朋友?”   司徒从口袋里拿出一部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说:“认识吧,林遥的。我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那时候他把手机给了我。”   贴身之物,是有力的证明。更何况,司徒当着他的面输入解屏密码。   男人长长地吐了口气,身体也随着放松了下来,目光在司徒和唐朔的脸上晃了一圈,才问:“你说话算话吗?”   “当然。”司徒说。   男人好像豁出去了似得,言道:“帮我找个人。”   “谁?”   男人忽然转头定睛看着唐朔,唐朔忙举起手:“你见过我吧,是我把你送到这里的啊,那天我穿着警服,估计现在换了衣服你没认出来。”   男人仔细打量了几眼唐朔,似乎想起了什么,哦了一声。随后,才对司徒说:“你想知道什么?”   “林遥是怎么找上你的?”司徒问道。   男人鼓起腮帮子吐了口气,说:“他在调查一起枪械案,是去年永源市警方办的案。所有的问题都是从那里开始的。”   去年年初,永源市不知道从什么渠道流入一批非法枪械,在黑道上藏的极为隐秘。但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永源市的警方很快得到消息,并在最短的时间内缴获了这批枪械,抓捕了相关的犯案人员。然而,却有一条漏网之鱼。   “那批货牵扯了不少大佬,其中一个是专门做高利贷的姓陈,道上的都叫他‘大刀’。”   唐朔用心记了下来。   男人说:“大刀也子参与了贩卖那批枪械,主要负责保管和看守。他身边有个人,算是左膀右臂吧,看守那批枪的事就落在这个人身上了。警方抓捕行动之前,这个人不知道是得了风声还是压根就想反水,他偷了一把□□和一盒子弹,跑了。抓捕的时候,陈哥因为拒捕开/枪袭/警,被击毙了。后来,警方核实那批货的数量,才发现少了东西。”   说到这里,男人懊恼地捶着大腿。说:“关键是,除了陈哥没人知道是谁看守那批货,所以就不知道是谁偷得。永源市的警察就开始查,查来查去,他妈的查到我头上了!”   司徒愣了愣,并未多问。那男人继续说道:“我就跟警察解释,不是我。他们调查后也确定了不是我,但是黑道上的人不信啊,好几个等着买货,或者是被牵连到的人,都他么冲我来了。认准了就是我偷了货,骗过了警察。我到处躲,好几次差点丢了命。后来,就是林遥找到我了。”   至今,他也不知道林遥是怎么找到他的。但是当时他吓坏了,因为既然林遥能找到他,其他人一样可以。   然而,他没想到,林遥的目的居然也是那起事件。   男人说:“我跟林遥之间有协议。我挨他一顿打,他会保护我,直到抓住真正偷货的那小子。”   听过了原委,司徒觉得跟自己估计的八九不离十。但是令他好奇的是:“为什么会认为是你偷了货?”   男人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哭还是笑,说道:“我也不怕跟你们说实话,丢货那天晚上我摸到一户人家,那家人出门旅游了,我踩点就踩了好几天,那天晚上动得手。好死不死的,那户人家就在藏货点的附近,好死不死的,我抱着东西出来,被监控拍到了。”   唐朔不解地说:“如果是这样,应该很好解释啊。”   男人狠狠地捶了一把床,气道:“你信吗?我跟那小子同年同月生,还他妈的同名同姓!”   唐朔皱皱眉:“逻辑不通啊。那个人跟大刀很久了吧,追杀你的大佬不知道吗?”   司徒忽然说道:“羊群效应。”   “什么?”唐朔好奇地问道。   司徒好像是蹲累了,起身坐在了床上,跟男人肩膀挨着肩膀,这无疑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司徒说:“羊群是一个混乱的组织,就像所谓的社团圈。羊呢平时在一起很盲目的左冲右撞,但是一旦有一只头羊动起来,其他的羊会不假思索地一拥而上。它们不会想为什么冲,只知道跟着头羊冲,不管前面有狼还是有好草。说起来,这是一种‘从众心理’。”言罢,司徒转头看着男人,“你这事绝对不简单,肯定有人从中作怪,让那些大佬认定了就是你偷了货,那个从中作怪的人就是‘头羊’,十有八九是真正偷货的人。”   “对对对,林遥也是这么说。”男人情急之下抓住了司徒的胳膊,“所以我想让你帮我找人,那个跟我同名同姓的人。”   “叫什么?”司徒问道。   “王东。东南西北的‘东’。”   唐朔好像吐槽这个名字,简直太大众化了!   就在这时,司徒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出陌生的号码,司徒犹豫了一下,才接听,“喂?”   电话里沉默了三五秒的时间,一个低低沉沉的声音传来,“司徒千夜。”   司徒的眼睛瞬时亮了,以同样低沉的声音回道:“饕餮。”   唐朔的眼睛也跟着亮了,一步走到司徒身边,弯腰偷听。 第17章 错轨、仓鼠、饕餮   唐朔的眼睛也跟着亮了,一步走到司徒身边,弯腰偷听。   司徒却说:“现在不方便,二十分钟后我打给你。”   饕餮半个字都没说,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既然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司徒更想尽早与饕餮见面,于是对王东保证:“你安心在这里呆着,我会尽快找到王东。”   这话听起来很别扭,但对王东而言,却是最好的安心丸。   离开的时候,司徒的脚步很急,甚至没等唐朔跟朋友打完招呼,就朝外面走去。唐朔料理完了人情,疾步追上司徒。   司徒已经上了车,没有急着联系饕餮。他很犹豫,按照唐朔的好奇心来看,十有八九会朝着跟自己一起去,但跟饕餮见面,真的不适合带任何人。但是,唐朔帮了他很大一个忙,用完人就甩过墙的事,司徒做不出来。所以,他必须仔细琢磨一番,如何对饕餮解释,唐朔的出现。   唐朔打开车门,却没上车,站在外面说:“你快去见饕餮吧,我自己叫车回家。”   明明是个刚出校门的菜鸟,如此懂事真的不大科学。可偏偏唐朔决定的简单而又坚定,没有一丁点儿的犹豫,直言,你该做什么,我该做什么。   司徒愣了愣神,很快恢复了常态,再看唐朔怎么看怎么合眼缘儿,下意识地伸手给他拉开外衣拉链,叮嘱道:“直接回家,别到其他地方去了。”   唐朔眯眼一笑:“OK,你多加小心哈,有什么需要马上给我打电话。”说着,挑起大拇指扬了扬,“咱道上有人。”   这孩子……   关了车门,司徒把车开起来回拨饕餮的电话。第一句话很简单,只有两个字:“谈谈?”   饕餮回答:“市图书馆。”   “好。”   不到一分钟的通话,俩人说的话算在一起只有七个字。   晚上的交通很畅通,但不知道从何时开始,雪大了起来,将雨水打压的无影无踪。寒冷的空气在城市里蔓延开来,本就行人较少的街道上,更加冷清了几分,车辆似乎也受到天气的影响,稀稀疏疏。主交通干道上,只有司徒的黑色跑车在疾驰着,拐过信号灯的瞬间,甩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不多时,车子停在市图书馆门口,熄了火,刚刚解开安全带,副驾驶那一侧的车门忽然被打开,饕餮带着潮湿的寒意闯进他的车内,将车里的温暖硬生生降低了下去。   司徒倒也没觉得惊讶,或者说:饕餮以这样的方式出现,才更合理。   饕餮仍旧戴着那顶洗得发白的棒球帽,一半的脸被帽檐遮住,只能看到刀削一般下颚,微抿着的嘴角。   司徒吸了口闯入的冷空气,发觉并不讨厌,反而还有点喜欢。可能是在王东那个小房间里待了一阵子,从身体到精神都有些压抑了。被微冷的空气洗刷一下,精神了很多。   司徒放下一点车窗让更多的冷意缓缓飘进来,随后拿出香烟,递到饕餮面前,后者摇摇头,不知道是不要,还是压根不会。   司徒自己点燃一根,轻轻吐出一口烟,才不紧不慢地说:“我想来想去,也没想起咱俩什么时候打过交道,所以,你不是冲我吧。”   饕餮斜睨了司徒一眼,点点头。   司徒自顾自地说:“你的重点是郑开,还是陆正航?”   话,开门见山地说了,饕餮的反应却很冷淡。司徒并不急着得到答案,跟饕餮打交道,最重要的就是耐心。   大约过了三分钟,饕餮才说:“你想知道什么?”   “你打算说多少?”   “我在查子/弹。”   司徒挑挑眉:“巧了,我也在查。”   俩人的调查方向是一致的,但是,谁都没有问对方手里掌握了什么线索。饕餮每说一句话之前,都要沉默几分钟。   司徒真的很有耐心。   饕餮说道:“郑开有个盒子,我要。”   司徒呵呵一笑,说了句心里话:“我也想要。”   闻言,饕餮狐疑地打量了司徒几眼,说:“不在警方手里。”言下之意。难道不是应该在你手里?   司徒坦言:“我知道有这么个盒子,也知道在谁手里。可惜啊,我拿不到,”   那玩意儿在林遥手里,谁知道他藏哪了。   饕餮再一次沉默。   须臾……   “地点告诉我,我去拿。”   司徒再一次呵呵:“你不是不跟警察沾边儿吗?”   司徒的回答让饕餮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当即明白了:“是在那个暴力执法的警察手里。”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司徒暗想:饕餮的脑筋转的够快,这人当真不好糊弄啊。   不好糊弄的饕餮忽然放松了下来,至少司徒觉得与他瞬间的变化相比,之前的饕餮是一直戒备着自己的。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他放下了警惕心?   饕餮慢慢地摘下帽子,露出来的脸阳刚俊朗,实打实的美男子!司徒瞥了一眼,也明白他为什么总戴着帽子了,这一张脸实在容易引起注意,鉴于他所从事的行当,遮一遮的确很有必要。   饕餮低着头,摆弄着脑子,嗓音低低沉沉:“交换另一半报纸,以后就当没见过。”   不错,挺干脆的。   司徒言道:“可以。不过呢,我有条件。”   “你说。”   “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找我,用不着跟踪。”   饕餮把帽子放下,从口袋里掏出样东西来,放在车内的操控台上。司徒一瞧,竟然是自己的钱包,看厚实度,估计里面的东西一样没少。   司徒笑了:“饕餮,我听说你有很多兼职,怎么收银子?”   饕餮似乎觉得有些意外,侧目睨了司徒一眼,问道:“你要谈生意?”   司徒笑着点点头。   饕餮思索了半天,才问他要谈什么生意。   司徒说:“帮我找个人。我只有那人的名字和身份证号码,知道他的居住城市。“   “不论死活,三天十万,七天八万,超过十天三万。”   司徒打了声口哨,“比我还贵啊。成,我先支付预约金,三万。”   饕餮也没说什么,更没有向司徒接受委托后还弄个协议,跟他办事就是口头协议。饕餮这名号便是信誉。   饕餮说:“把情况发到我手机里。”   司徒拿出手机开始编辑短信,嘴里还念叨着:“永源市人,混黑道的。跟着那个老大姓陈,他本人叫王东。东南西北的‘东’。”   还没编辑完短信,饕餮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连着手机一并抓住了。   饕餮面露狐疑,问道:“王东不是被抓了吗。”   “不,还有个同名同姓的王东,也是永源市人。”   言罢,司徒发现饕餮看自己的眼神好像看着一个白痴,这是几个意思?   饕餮收回目光,靠在了椅背上,大半张脸都隐匿在黑暗之中,他不紧不慢地说:“我去商业大厦,就是为了抓王东。”   司徒闻言脑袋里嗡了一声。等等!信息量有点大。   “那个劫持婴儿的家伙也叫王东?”司徒的反应快,突然想明白了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那天你走之后,我看过他的枪,当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现在想起来了,重量不对。”   “什么意思?”   “那把枪里没子弹!”司徒肯定地说:“既然你查到王东,肯定知道他偷枪偷子弹的事,但是,我追查的是狙击□□的子/弹,□□是不能用的。如果王东偷走的子弹是狙击□□的子弹……”   饕餮的神情也似在思索中,言道: “再怎么白痴,也不至于偷错子/弹,看大小就知道。”   司徒一脸的坏笑:“当然不会是白痴。王东偷出来的子弹是被别人预备的,比方说狙击手。”   饕餮的眼神犀利了起来,定睛看着司徒。后者继续说道:“如果我的分析没有错,王东偷货,十有八/九是受人指使。所以,才造成一系列的事件。”   显然司徒的分析还有下文,只是这人不愿说罢了。饕餮心里明镜儿似得,这是勾着他亮筹码呢。   你若是想知道后面的事,拿你手中的线索来换! 第18章 错轨、仓鼠、饕餮   仔细想想,司徒与饕餮各有优势。司徒的优势是有警方做后盾,能得到第一手消息;饕餮的优势比司徒调查的早,一些司徒还没发现的线索,他掌握了不少。   那么,换不换?   车子里,两个人沉默了下来,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开口。司徒不停地在心里打着小算盘,琢磨着如何把饕餮拉下水;而饕餮到底犹豫什么,司徒并不知道。   夜风愈加寒冷,顺着车窗打开的小缝隙吹进来,吹得司徒的手有些冰凉。他头点燃一根烟,一副深思模样,看架势,就算做一晚上也无所谓似的。   率先开口的人,是饕餮。   “合作可以,仅限于子弹事件。”   司徒靠近窗口往外面吐了口烟,回了句痛快话:“合作这事吧,我真没考虑过。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尽量吧。”   如果林遥在场,肯定抽司徒这个不要脸的!   对于司徒一番拿乔,饕餮也没放在眼里,直接取出手机亮出图片:“我手里的那一半。”   曾几何时想另一半报纸片,想得抓心挠肝,看到图片了,司徒反而不急。慢吞吞地拿出自己的手机,也亮出图片。   俩人都是精明的主儿,谁都没拿原件。   两部手机摆在一起,只看对方的图片。司徒发现,饕餮拿走的另一半上写的还是数字,只是因为笔划问题,他误以为是文字。   数字很的很乱,要辨认一会儿才能看清。   2004   31/3   2:00   3:50   ?   这时候,饕餮也看完了司徒手机中的图片,问道:“你查清了?”   “嗯,应该是手术的记录。”虽然方才还在打拼便宜卖乖,涉及到案子,司徒并没有打马虎眼,将邓婕的分析一五一十地说了。   随后,饕餮说:“我拿到的这一半记录的应该是时间。2004年3月31日。2:00应该是凌晨两点,3:50是那个护士在手术中途出来在报纸上写字的时间,后面的问号……”   司徒接着饕餮的分析说了下去:“护士也不知道,手术什么时候结束,所以写了个问号。”   “陆正航在被杀前去了永源市。”饕餮收好了手机,好似随口一说。   司徒立时瞪大了眼睛:“我都快愁白了头,你怎么查到的?”   “各有各的路。”饕餮说。   司徒不在意饕餮的含含糊糊,他在意的是:“他去永源市干什么?”   饕餮说:“他把永源市所有的医院都走了一遍。”   司徒猛地一下子明白过来。郑开的死涉及到某个手术,显而易见,有手术就有病人。陆正航是从病人这条线上着手调查的。但是,他查到了什么,回到本市就被杀了。   饕餮说:“十三年了,我能查到的也不多。”   饕餮这人还是很厚道的,至少目前来看,他是真心与司徒合作。故而,司徒认为,既然是合作,就该拿出些诚意来。于是,他拨通了唐朔的手机。   唐朔是十分钟前到家的,这会儿正在洗澡准备睡觉。手机在客厅的桌子上响了起来,不知道谁在外面喊了一声:“三儿,管管你那个破电话!”   唐朔套了件浴衣走出浴室,一溜小跑到了客厅,拿起手机看到了司徒的号码,赶紧接听。正在看电视的那人瞥了眼他,蹙眉咂舌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将盖在身上的薄毯子抖起来,披在了唐朔的身上。   “司徒哥?怎么了?”才分开不到一小时啊,肯定是有事了。   司徒言道:“那天在商业大厦抓的人,押哪了?”   “分局啊,那是他们的管区。”   “想办法弄出来。”   唐朔紧了紧裹在身上的毯子,蹭到沙发上紧挨着看电视的人,不解地问道:“怎么了,怎么忽然想起他了?”   一听唐朔的口气,就知道他还不了解情况,司徒便说:“那个人就是王东。“   “啥啥啥?”唐朔一口气说了三个啥,显然是很惊讶,“他也叫王东?吓死宝宝了,到底几个王东。”   “你困糊涂了?那个王东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司徒笑道。   唐朔粉嫩嫩的脸上浮现出些许困扰,说:“这事不好办。我们以什么名义要人呢?管区不一样啊,而且我们手里也没有案子,没案子就出师无名。”言罢,唐朔似乎觉得很不甘心,说:“你等我一会儿,我打个电话问问。”   不知为何,司徒毫无根据地信任了唐朔,这小子既然说想办法,就一定能成。   唐朔窝在沙发上,皱着眉头,抓着毯子,一个劲儿地“嗯”。嗯了半天,终于把身边人嗯烦了。   “便秘去厕所,别在我身边哼哼。”   唐朔的眼睛忽然一亮!笑嘻嘻地靠在那人的肩膀上,甜腻腻地叫了声:“二哥……”   “别说!”唐二哥意识到了危机,赶紧撤离,“从小到大,你每次这么叫我二哥都没好事。”   唐朔奋勇地抓住二哥的衣袖,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二哥,帮帮忙嘛。”   “不管,自己处理。”   唐朔使出杀手锏,“我可以帮你做一本约会攻略,保证你所向披靡!”   唐家二哥嘴角直抽,当即起身说道:“好意心领了,晚安!”   “二哥啊!你不能不管我啊。”大晚上的唐朔趴在沙发上抓着二哥的衣袖,叫嚷起来,并不在乎会不会吵醒其他人。   二哥忙捂住他的嘴,斥道:“你把爸妈吵醒了,要挨骂的!”   唐朔被捂着嘴,只能呜呜呜。可怜巴巴地对着二哥,从小到大,唐朔的狗狗眼都能打垮二哥的防线。   二哥到底是二哥,弟弟求饶了几句再加上满分的狗狗眼,就让他放下了架子,使劲戳了唐朔的额头,乐道:“你就给我找麻烦吧!”   唐朔眯眼一笑:“二哥,你真是我亲二哥。”   亲二哥:“废话!”   唐朔知道的也不多,毕竟商业大厦那片不是他们的管区,若是直接去问,跟分局之间还夹着个重案组组长呢,明显的僭越,可要是以私人关系去问,明显不合适。故而,只能求二哥帮忙。   咱不提为了线索跟二哥撒娇卖萌的唐朔。在图书馆门口的车内,饕餮留下一个新的号码给司徒,暂做告别,俩人约好随时联络。   回到家中,廖江雨说已经查到陆正航被杀前是去了永源市,司徒也没说饕餮这茬儿,只是嗯了一声。廖江雨关了笔记本,说是累了,好好睡一觉,明天继续调查永康疗养院的情况。   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其实,司徒也是很疲惫的,只是他根本没心思睡觉。关于郑开留下来的那个盒子,他是扎心脑干的想要,不只是他,饕餮是也志在必得,可偏偏盒子被林遥藏起来了!   司徒琢磨着,如果明着要,林遥肯定不能给。不要吧,又不行,干脆,司徒决定到林遥家好好“找一找”。   这事若是被林遥知道了,自己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呢,只能一个人悄悄地去,悄悄地回。   他记得,林遥家的门锁不是很难撬,关键是进去后怎么找。司徒趁着月黑风高的好时机,潜入林遥家小区,很快就把门锁撬开了,他连灯都没敢开,戴上夜视镜,做起贼来。   这一折腾,足足折腾到天快亮了,司徒毫无收获不说,还帮着林遥干了半夜的体力活。担心天亮后被人看到,赶紧收拾了一下离开林遥家。   回家的路上,司徒当真想去疗养院好好问问林遥,你到底把东西藏哪了?你舍生忘死之前,倒是先把东西给我啊!   虽然满腹抱怨,司徒不可能真的去质问林遥,近视这样都觉得欺负了林遥,毕竟人家现在看不见了。   眼睛都看不到了还敢深入虎穴,真当虎子是那么好得的?   第二日清晨,下了一夜的雪,疗养院被披上了一层洁白的华裳,积雪点缀着院子里几颗绿葱葱的松树,雪白占了鳌头,压着绿松看上去摇摇欲坠。   在餐厅吃早饭的时候,林遥请韩丽颖帮忙找找坐轮椅的董先生,说是要借小说给他。韩丽颖找了一圈,也没看到轮椅先生。   林遥放下干净的白瓷碗,说:“可能还没起床吧。”   韩丽颖急着吃完最后一个小笼包,随口道:“不会吧,他的护士会叫他起床啊。算了,等你做理疗的时候,我给他送去。”   林遥听见了她狼吞虎咽的声音,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吃太快不好,慢慢吃,我等你。”   韩丽颖脸上一红,咀嚼地速度也慢了下来,伸手到林遥的上衣口袋,拿出一个收音机,调到早间新闻给林遥听。这是韩丽颖送给第二个礼物。   林遥安安静静地听着早间新闻,韩丽颖时不时地看他一眼,脸颊绯红。   “林哥,你住到这里来,女朋友知道吗?”   林遥面色如常地说:“我没有女朋友。”   “胡说,你这么帅,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呢?”   “帅有什么用?”林遥摸索着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韩丽颖随口问道:“经济条件好,长的又帅,肯定不愁没有女朋友啊。”   林遥闻言失笑:“我一个刑警,经济条件只是一般。”   “别逗了。”韩丽颖讶异道:“能到这里来的,哪个没钱啊?当然,董先生是特例。”   “我也算是特例吧。”林遥说:“我到这里来,是朋友掏的钱,我可没这么多钱。”   韩丽颖偷偷瞥了林遥一眼:“你那个朋友一定很喜欢你,说不定将来有发展哦。”   林遥摇摇头,再一次表示,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韩丽颖只好识趣地闭了嘴。这时候,另外一名护士走过来,对韩丽颖说:“去门口看看吧,有人找你。”   “找我?”韩丽颖擦了擦嘴,忙站起身来,“林哥,你等我一会儿。”   这一等,足足等了半小时。几个护士前后过来,想着先送林遥回房间,林遥婉拒了她们的好意,说是要等韩丽颖回来。有一个护士当即露出不满的神色,转身离开之后,找同事八卦,说林遥和韩丽颖之间有问题啊,咱们院有明文规定,医生、护士不可以跟病人谈恋爱的,韩丽颖真是作死哦。   林遥自然没听见小护士们之间的八卦,坚持等韩丽颖回来。当他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时,已经缓缓站起身,摸到了拐杖,离开餐桌。   韩丽颖似乎很兴奋,跑到林遥面前,抓住了他的手腕:“跟我来,我跟你看样东西。”   林遥似乎被她的喜悦感染,下意识地笑了:“看什么?”   “你来就是了.”说着,牵起林遥的手,带着他走出餐厅。   几个护士继续八卦——看到没?牵手了哦。 第19章 错轨、仓鼠、饕餮   在林遥的感知中,韩丽颖是带着他朝着房间走去的,途中必须经过休息区,隐约中听见某个人在问:“你们看见王洪军了吗?”   林遥脚下打了踉跄,韩丽颖才意识到,自己冒失了。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林遥的手,搀扶着他的手臂,“抱歉,我是不是走太快了?”   “没关系。”林遥说。   韩丽颖规规矩矩地扶着林遥回到房间,反手关了门。她让林遥坐在桌子旁边,神神秘秘地说:“把手张开。”   林遥犹豫了一下,才把手放在桌子上,摊开手掌。然后,他听见了轻轻的嘎达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被打开了,紧跟着,触及到韩丽颖柔软温热的手,以及,一个小小的毛茸茸的团子。   团子被放在他的手心里,小小的一团,带着一点温度。林遥一愣,想不出手里捧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忽然,毛团子动了一下,林遥险些给扔出去。   毛茸茸的小团子在林遥的手心里动来动去,林遥忍不住问道:“这是……老鼠?”   “仓鼠!”韩丽颖纠正道。   于是,林遥终于想起,仓鼠是什么。的确很小只,的确毛茸茸。貌似很得女孩子的喜爱。   林遥摸了摸仓鼠的背,好小!   “男朋友来过了?”林遥问道。   韩丽颖抿了抿嘴,嗯了一声。   或许是林遥误会了什么,从韩丽颖的反应来看,让她开心的不是男友,而是这只毛团子。   “不开心?”   韩丽颖坐在林遥的身边,呐呐地说:“他走了,去外地上班。说不放心我,留个小东西给我做伴。我觉得,他会变心。”   恋爱问题啊……   “如果他真的变心了,只能说你会找到更好的。”   韩丽颖咬着下唇,眼神在林遥的脸上流连不去。如果林遥此刻可以看到她的眼神,必然会跑得无影无踪。   看不到,心为净。   “帮我给董先生把书送去吧。”林遥将仓鼠放在手边的桌子上,说道:“答应过他的,我眼睛不方便,只能让你代劳了。”   “嗯,我这就去。”韩丽颖几乎是落荒而逃,生怕多看一眼,就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小仓鼠还在桌子上,似乎不愿意离开林遥的手掌,两只小小的前爪一直扒着他的手指,林遥蹭了蹭他柔软的身体,摸索着找到了笼子。   笼子的小门还开着,林遥拿起仓鼠放进去,关好小门。   大约过了七八分钟,韩丽颖回来了,说:“董先生去医院了。”   “怎么了?”林遥问道。   “我听说是病情有点不稳定,医生带他去医院检查。估计是要住几天才回来。”   林遥有些担心地问道:“是不是严重了?”   “不大清楚啊。”   林遥在枕头下面拿出钱包,递给韩丽颖:“帮我拿两百元出来,买点东西给董先生。顺便帮我打个电话,给我的手机打。”   韩丽颖刚刚接过钱包,听到要打林遥的手机,有些不明白。林遥说:“我的手机借给他玩游戏了,他要是去住院,我要把手机拿回来的。你打我手机试试看,如果董先生带去医院了,麻烦你送东西的时候给我带回来。”   韩丽颖遗憾地说:“现在我不能去,下午下班吧,我帮你跑一趟。”说着,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号码,但是很快,她说:“没人接听,估计是在做检查,等会儿我再打。差不多该做理疗了,走吧。”   林遥点点头,拿了拐杖慢慢起身。   司徒昏昏沉沉到了下午四点多才醒来。廖江雨早已离开,不过放下了用惯的笔记本,说明下了班还会赶过来继续调查。因为睡眠质量并不好,司徒头晕脑胀,就像宿醉了一样。洗了澡吃了点东西,才觉得好了一些。   从林遥失明到现在已经十多天了,住进疗养院也满了七天。但是,417案和510案并没有明显的进展,他们掐着不少线索,却找不到门,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   再有四天,林遥的眼睛就可以恢复如常。必须使点手段了。   司徒决定剑走偏锋,所以他没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去找了郑开的妻子——于文敏。   忽然有位私家侦探找上门来,于文敏很惊讶。司徒自报家门,说是林遥的朋友,帮忙调查郑开的案子,于文敏这才把门打开,让司徒进屋。   林遥暴力执法的事,于文敏是知道的。本以为丈夫的案子会随着林遥的事件再次搁浅,没想到还有人继续关注着,她当然很愿意配合司徒的要求,但在此之前,于文敏偷偷给谭宁打了电话,核实司徒的身份。   谭宁听说司徒找上了于文敏,也没有觉得多意外,问道:“是不是很高,长的很帅?”   “是的。”于文敏说。   “那没错了,就是司徒。”谭宁说:“他是小林的朋友,很有能力。你可以信任他。”   有了谭宁的保证,于文敏才放下心。   司徒谢过于文敏拿来的咖啡,诚恳地说道:“我的问题可能会让你觉得不大舒服,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是为了查清郑开的死因才会问。“   于文敏思索了一番,点点头:“你问吧。”   “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你们结婚之后,都是你在养家?”   果然是无法舒服起来的问题啊。   于文敏苦笑了一声:“他那点薪水,怎么够呢?”   “身为一个男人,他对你赚钱养家的事,会不会在意?”   越来越不舒服了。   “我们是夫妻……”   “于女士,请你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司徒的口气很礼貌,但问题本身非常尖锐。   于文敏舔了舔嘴唇,貌似是在调整自己的情绪。须臾,方说:“是的,他的自尊心很强,所以从来不跟我要钱。说的直白些,他的花销都是医院的那份薪水,他很节俭的。当然了,家里需要大笔开销,都是我出。比方说保险、买车还有债券一类的吧。不过,我们俩同是受益人。”   “你给他买了保险?意外险买了吗?”司徒问道。   “当然买了。你稍等。”   于文敏拿出保存了很久的保险单回来,对司徒说,因为警方定案为自杀,所以保险公司是不理赔的,而对保险公司的理赔金而言,于文敏更难过于丈夫的过世。   司徒看到,保险金额很大,想必这也是于文敏对郑开的爱所致。放下保险单,司徒又问道:“当时买诊所店面的钱,是他跟你要的?”   于文敏点点头,回道:“是的,他告诉我是通过朋友介绍,所以价格很低,买下来划算。”   “在那之前,你有没有察觉到他有心事。”司徒说:“比方说,他看上去有什么难言之隐。”   于文敏愣了愣,因为没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包括林遥,他们涉及到的问题都是郑开死亡前的那几天。   “这个……” 回想了片刻,于文敏肯定地说:“没有,那段时间我没看出他有什么问题,所以,结婚纪念日他没回家我才会特别紧张。如果之前他就有反常的地方,我会很在意的。”说到这里,于文敏话题一转,“不过,在2003年年末,他的确反常过几天。这事,我也跟林警官说过。”   司徒:“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他从医院出来之后也没闲着,去给一个老总做了私人医生。刚开始,还挺开心的,大概做了两个多月后,忽然就显得郁郁寡欢,偶尔的还会发脾气。我问过他原因,但是他不肯说。后来,就辞掉那份工作了。”   “什么时候辞的?”   “2003年一月份,对,刚过完元旦,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司徒想了想,又问道:“你跟林遥说完这事后,他什么态度?”   “他问我那个老总是谁。”于文敏说:“现在干什么我不知道,我老公给他做私人医生那时候,那个老总是做医疗器械的,据说做得很大。”   医疗器械?   司徒:“你知道老总叫什么名字吗?”   “我只知道姓‘周’。”   司徒的心里长了草,耐着急切的心思,又问道:“你们结婚之后,婚戒他经常摘下来吗?”   这一次,于文敏非常肯定地摇了头,肯定地说:“从来没摘下来过。所以,我才奇怪,他为什么要摘掉婚戒?摘下来的戒指哪去了?”   司徒也觉得这一点太奇怪。不见的婚戒和电话,这一点很难讲郑开的死定性为自杀,但是却又找不到任何他杀的线索。真是麻烦!   司徒不甘心地问:“装着郑开遗物的盒子,里面都有什么?”   于文敏纳闷地看了司徒一眼,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说:“有一本资料书和一本小说,还有他的钥匙,以及不少便签。”   司徒:“便签上写了什么?”   于文敏的回答是,郑开是个很仔细的人,每天花了多少钱都会记下来,记在便签纸上,那些便签相当于他的账本,大概有二十多张吧。   司徒心痒的要命,真想拿到那个盒子啊!   离开于文敏家,司徒急忙给廖江雨打电话,让他查一查十年前做医疗器械生意的哪个做的大,老板姓周。   廖江雨当即意外地说:“你也查到了?”   “什么叫‘我也查到了’?”   “永康疗养院股东之一,周海盛啊。”   司徒的终于见着点亮了,自言自语地嘀咕:“认识郑开、医疗器械、永康疗养院……难怪林遥要去那里。”   “怎么了?”廖江雨问道。   “周海盛现在干什么呢?”   “2004年就搬去永源市定居了,几年前投资了几个跟医疗有关的项目,坐在家里收钱呗。”   司徒忽然想到之前忽略的一个环节,“江雨,能不能查到他04年几月份搬去永源市的?”   “我看看。”   司徒听见一阵敲击键盘的声音,不一会儿,廖江雨说:“04年七月份。”   “那个小护士八月份被车撞死的。”   廖江雨的话音戛然而止,数秒后,疑惑地问:“你怀疑是周海盛?”   司徒似乎没有听见廖江雨的疑问,自顾自地分析下去,“但是……陆正航5月10日被杀,周海盛七月搬去永远定居,八月小护士死于车祸。如果陆正航去永源市接触小护士,拿到了什么证据,他被杀之后,对方应该立刻杀了小护士灭口。为什么等了三个月呢?   “我说,你别瞎琢磨行吗?如果小护士手里有证据为什么没早点拿出来?”   “她不敢!”司徒肯定地回道:“她也参与了那次手术。而且,郑开死后,她会意识到下一个很可能就是自己,所以回永源市老家。那次手术过程中,她留下了一些记录,说明手术很奇怪,或许,她还留下了其他什么东西。”   “卧槽,我是绕不过来了,你慢慢想。”说完,律师先生挂断了电话。   司徒气恼地捶了一下方向盘,自语——如果林遥在,肯定会跟他讨论一番,说不定能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   看来,必须走一趟疗养院了。   时间是下午四点,司徒大大方方把车停在疗养院门前,走到门卫室说明来意。看门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保安,跟赵怡医生联系过后,才给司徒打开大门。   司徒并没有立刻去见林遥,而是走进了赵怡医生的办公室,询问林遥的情况。   赵怡面带微笑地说:“他的情绪很稳定,但是我希望你理解,理疗不是几天内就能见到显著效果的。不过,白天,他的光感更强了,这是好兆头。”   司徒一挑眉:“太感谢了。”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走吧,我陪你见见他。”   司徒没有拒绝赵怡的好意,跟着她离开检查区,饶了一些路才到住宿区。之前,司徒来过一次,觉得疗养院的条件好的没话说,第二次来更加觉得别说是本市,就是本省也找不出第二家这么好的疗养院来。当下跟赵怡开玩笑,以后要是病了,可以投奔什么的。赵怡自然是欢迎,还许诺司徒到时候给打个折扣。   说着说着,他们已经到了12号房门前,赵怡敲了敲门,司徒听见里面传来一个年轻女孩儿的声音:“请进。”   随着房间门被推开,司徒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   林遥穿着一身薄薄的居家服坐在摇椅上,一位年轻可爱的小护士坐在他身边,左手拿着一小盘水果,右手拿着叉子,正在喂林遥吃水果。   韩丽颖看到赵怡带了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进来,马上起身,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看上去有些拘谨。赵怡对她点点头,才朝着林遥说:“林先生,有人来看你了。”   林遥动都没动,只说:“司徒,好久不见。” 第20章 错轨、仓鼠、饕餮   林遥动都没动,只说:“司徒,好久不见。”   司徒噗嗤一声笑了:“你是在告诉我,度日如年吗?”   “你变聪明了。”   司徒嘴角抽动两下,走进几步,低声问道:“还在生气呢?”   林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随口道:“你也看到了,我很好。滚吧。”   “不是,你跟我置什么气啊?”司徒彻底懵了,“上回我走的时候,不是挺好的嘛。”   “我的手机呢?别以为你换了一个同款同型号的我就不知道。”   赵怡和韩丽颖惊讶地看着司徒——你还干这事了?   司徒讪讪地说:“我也是为你好。”   “你想要我换手机可以,但是你得告诉我吧?”林遥说着急了,坐直了身子朝着司徒的方向,质问:“手机换了,手机号居然也换了。这事换做是你,你不生气?”   司徒看上去非常的尴尬,大有欲言又止的意思,偷偷摸摸对着赵怡和韩丽颖使眼色,请她们暂时离开。   赵怡忍着笑,招呼韩丽颖:“小韩,你帮我整理一下病人的资料吧,我有点忙不过来了。”   韩丽颖当然不会逗留,跟林遥打了招呼,急忙忙离开了房间。司徒还送了几步,顺手关门。随后,耳朵贴在房门上,故意大声说:“林遥,差不多行了,骂两句我认,别没完没了的。我也是有苦衷的。”   林遥一脸的嫌弃,但还是配合他,说道:“苦衷?什么苦衷?”   “我跟你说啊……”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司徒已经走到了摇椅边上,蹲下了身,瞥了眼桌子上的仓鼠,低声笑道:“都养上宠物了,那耗子谁给你买的?够享受的啊。”   “你要是觉得我享受,咱俩换换。”林遥说这话,一拳打了出去,正好打在司徒的肩膀上。   “好几天不见,你怎么见我就动手?”   “少废话,赶紧说正经事。”林遥慢慢站了起来,司徒忙伸手搀扶。俩人移动到房间一角,林遥才说:“三天前的晚上我出去过一次,当时有个保安一直跟着我,却没惊动我。我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保安才冒出来死死抓住我。那附近一定有古怪。”   “能确定什么方向吗?”司徒问道。   “在休息大厅那边,当时我站在窗台前。我在窗台上留了记号,你一看就能知道。”言罢,林遥下意识地抓住司徒,“外面什么情况?”   “我见过王东,也知道周海盛。”   林遥一愣,随机叹息了一声:“我早该想到的,瞒不了你多久。”   “不少事咱俩得梳理一下。你是不是也查到郑开那个小护士了?”   林遥点点头:“护士贺梅……郑开的死绝对不简单,就算是自杀,背后也有很多隐情。否则的话,贺梅不会死,尽管永源市警方确定是司机酒后驾驶,造成贺梅死亡,我也觉得那不是一次简单的车祸。”   “很好,咱俩的意见高度统一了。”司徒频频点头,说道:“我这次来不好呆太久,就一些重要的事跟你说吧。”   司徒的讲述的确很简练,林遥认真地从头听到尾,脸色渐渐沉了下去,心里感触颇多,这几天来,在疗养院绞尽脑汁想着多查到些线索,身体上的修养与精神上的消耗完全不成正比,有些时候,甚至有了精神恍惚的错觉。   身为一名警察,林遥认为自己这点付出是应该的,是本分。   但是司徒呢?这也是他应该做的吗?这也是他的本分吗?   在林遥注意力开了小差的时候,司徒的分析重新引起了他的注意:“郑开2004年4月17日死亡,贺梅4月30号回永源市老家,陆正航被杀前去过永源市,很有可能接触过贺梅,回到本市的当天被杀,同年七月,周海盛移居永源市,同年八月,贺梅死于车祸。我怀疑,就是周海盛杀了她。”   时间线已经非常明确,司徒也将自己的分析一并说了,最后补充道:“我想不明白,为什么陆正航的死和贺梅的死隔了三个月。”   “证据。”林遥只说了两个字,且毫不怀疑自己的推论。毕竟,他接触这条线索的时间要比司徒早些。   司徒很敏锐地意识到,林遥所指的证据是什么,忙说道:“陆正航带回来的证据?”   林遥点点头:“你回来前,我查到两个线索。一,贺梅很可能知道什么,所以躲起来了;陆正航能找到她,杀人凶手一定也能找到。陆正航比对方早一步,拿到了证据。”   “但是,他的遗物里并没有。”   “问题就在这里。”林遥似乎想要坐下,司徒扶了一把,跟他肩并肩坐在床上。林遥沉思了一番,说:“我看过510案的详细资料,当时,陆正航刚走出长途客运站就被狙杀,赶巧,现场有两个退役特警,他们很及时地保护了现场。就是说,没有人趁乱靠近陆正航的尸体以及他携带的东西,那么,是不是可以这样分析……”   “他没把证据带在身上!”司徒是聪明的,立刻想到了答案。   林遥继续说道:“邓姐跟我说,陆正航的手机里有一条密码短信,是他发给自己的,时间是被杀的三分钟前。如此分析,当时陆正航已经感觉到危机,没有把握能及时避开,以防万一,留下了信息。如果当时他带着证据,不可能轻易走出客运站,至少,如果我是他,绝对不会在知道对方要杀我的时候,还把证据带在身上。”   或许……   司徒说:“对方没料到遇到两个退役的特警,严密地保护了现场。事后再找证据难如登天,所以他们要等,等警方的行动。”   “是的,如果警方拿到了陆正航手里的证据,不可能没有行动。换个角度看,警方没有行动,说明没拿到证据。这个等待的时间,三个月足以。”   所以,陆正航与贺梅的死亡,相差了三个月。   那么,证据要么还在永源市,要么……   “他应该把证据带回来了。”林遥说:“不然的话,贺梅不会死。”   “你错了。”司徒的声音低低沉沉,“不管他拿没拿到证据,贺梅都会被杀。”   “肯定带回来了。”林遥固执地说。   司徒咬牙切齿地对双目失明的林遥举起了拳头,却也只是举举而已,末了还是非常无奈地说:“你怎么这么倔呢?”   林遥淡然回道:“因为我是理性派!”   “死理性派!”   听见他好像顽劣孩子般的口气,林遥笑了。拍拍司徒手臂,低声道:“如果对方不确定陆正航是否带着证据,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他。你要知道,客运站的人流多密集,不是万不得已,会在那种地方杀人?杀了人之后怎么办?怎么拿到证据?所以,对方一定知道,证据已经在陆正航手里。”   司徒琢磨琢磨,觉得林遥说的倒也在理,但是:“遗物里没有,他能把证据放在哪里呢?”   没等话音落地,俩人几乎齐声道:“客运站!”   继而,二人又犯了愁。2004年到今天已经十三年了,客运站都翻新过一次,证据很有可能不知道丢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或者是早就被毁了。   林遥蹙蹙眉,“你说,有什么地方可以保存某样东西十几年不丢?”   “银行保险库。”   “滚,我说的是客运站。”   司徒咧咧嘴,都有点打蔫儿了,呐呐地说:“这肯定还是我的活,我去走一圈看看。”   林遥却说:“找别人去,你先把这边的问题搞清楚。早点搞定,我也能早点回去。”   司徒挑挑眉,低声问道:“算上今天,还有四天了吧?”   林瑶一怔,问道:“你怎么知道?”言罢才想起,方才司徒说了,邓婕已经跟他摊牌了,“本来我想让她加大剂量的,但是她不干。实在不行,四天后你再给我喷点。”   “拉倒吧你。”司徒不满地反驳,“就四天,能查出来更好,查不出来你老老实实拿着包袱出院回家!”   “我……”开了个话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我什么?”司徒斜睨着林遥,“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跟司徒斗嘴已经成了习惯。虽然林遥知道这件事上自己有些任性,为难了邓婕,但是不能毒舌司徒特别不爽,简直如鲠在喉!   “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林遥扶着床站起身来,“知道只剩四天时间,还不出去干活!?”   司徒抓住林遥的手腕,扯他坐下:“还有个事。你还记得柯义东是什么时候出院吗?”   林遥回忆了一下,说:“2010年吧。”   “对。”司徒点头道,“那时候他的肝脏衰竭,因为没钱也没有合适的配型,所以没办法做移植手术。我这边查到个线索,在2012年,有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离家出走,他家里就一个行动不变的老奶奶,发现孩子没了之后,还是邻居帮忙报警,可惜,到现在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巧了,这孩子是AB型血,更巧的是,柯义东也是AB型血。”   林遥安安静静地听他说完这些,随后才问:“你怀疑什么?”   司徒说:“2012年郑开那个诊所冲过一次电费,我是不是可以怀疑,充电费的原因是为了进行违法的移植手术?进一步说,我是不是可以怀疑,手术的受益人就是柯义东?那个孩子,十有八九是死了。”   闻言,林遥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从,才开口:“只是怀疑,没有证据。”   “所以呢,现在不能咬死这事。咱们还要在你的范围内打游击战。”   林遥满意地点点头,推了司徒一把:“那你快去吧。”   “要马儿跑,也得给马儿吃草吧?”司徒也跟着站了起来,好像一面墙似得横在林遥面前。   面色红润的警官先生看上去有些不耐烦了,问道:“你吃什么草?”   “郑开留下的那个盒子,给我。”   林遥毫不犹豫地抓住司徒的衣襟,把人往下扯,如此一来,司徒不得不弯腰低头,献上自己的耳朵。   也不知道林遥在他耳边嘀咕了什么,司徒疑惑道:“不是吧?咱俩好歹算是哥们,你这么做不太厚道啊。”   “有本事你去找,找到了算你的。”   啥?你这话几个意思?   “瞪眼睛我也看不见,别费力气了。”   “我瞪眼睛你也知道?”   “废话,赶紧出去!”林遥不由分说地推着司徒,后者也就势下坡,被他推到了门口,出去的时候还琢磨呢,眼睛看不到,方向倒是找的挺准。   不少人都看到,司徒被林遥赶出了门。尤其是站在走廊尽头跟同事聊天的韩丽颖更是看得清清楚楚,连忙迎着司徒跑了过去。   “这是怎么了?”韩丽颖问道。   司徒无奈地耸耸肩:“一句话不顺耳就发脾气。”   韩丽颖忍着笑,说:“我觉得林哥的脾气很好啊,反正从来没跟我发过脾气。”   司徒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我哪能跟你比,你赶紧劝劝他,这个时候不好生气的。”   韩丽颖嫣然一笑,似乎很受用司徒的这番话,回道:“你放心,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   司徒笑着让开路,让韩丽颖进去。   韩丽颖一进房间,林遥就知道司徒这是让自己拖住她,别碍事。 第21章 错轨、仓鼠、饕餮   司徒支开了韩丽颖,走到休息大厅。这会儿休息大厅的人很少,只有一个护士正在陪一位老人下棋,一老一少完全没注意到他。   司徒假装观察环境的样子,在休息大厅走动,特别是四个窗台都仔仔细细看了一番,最后没事人一样的离开了。至始至终,下棋那二位都没看他一眼。但是,安置在大厅顶端的一个监视器,却随着司徒的移动而转了方向。   当天晚上七点多,韩丽颖忙完了这一天的笔录工作,带着给仓鼠的食物敲响了林遥的房间。   林遥双手撑地正在做掌上压,口中数着:“57、58、59……”   “林哥!你答应过我不做过量运动!”   韩丽颖上前拉着林遥的手臂让他站起来。五十多个掌上压做下来,已经出了些薄汗,脸色更加红润了几分,韩丽颖乍一看这样的林遥,不免有些脸红心跳,嗔怪道:“不是说了运动量不能大嘛。”   林遥抹了抹脸上的汗,转身靠在桌子上,仍然不语不笑。韩丽颖发现,自从上午那个帅气的男人走了之后,林遥的心情一直都没有好转,而且愈发的不爱说话了。   韩丽颖谨小慎微地拿起一杯水,递过去,轻柔地说:“林哥,喝点水吧。”   林遥接过水杯,抿了一口,连声谢谢都没说。韩丽颖有些拿不准主意该怎么劝慰林遥,往日学来的如何照顾患者情绪,改善他们的心情的方法似乎都忘在了九霄云外。面对林遥,韩丽颖只觉得自己很笨很笨。   林遥已经摸到了立在一旁的拐杖,抽了桌面上的几张纸巾擦汗,韩丽颖想过去帮忙,却又挪不动脚步,只眼巴巴地看着变得有些冷漠的林遥。   “几点了?”林遥忽然开口问道。   “七点多,快八点了。”韩丽颖忙不迭地回答。   林遥放下纸巾,摸索着椅子和桌面之间的距离,稳稳地坐下后,打开了收音机,随口问道:“来喂仓鼠?”   上班时间,护士不允许携带任何宠物的。那小东西只好暂时放在林遥的房间里。   林遥说:“我把它放在床底下了。”   林遥的口气很冷漠,听起来好像并不喜欢那毛茸茸的小东西。韩丽颖忙道:“周末我就送走。”说着,绕去床的另一边,蹲下去找仓鼠笼子。   收音机里播报着今晚与明日的天气如何。   今天晚上会有一股冷空气降临本市……   女播音员的声音很好听,林遥却将声音调小了些,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   林遥静默了几秒钟的时间,能听出韩丽颖的呼吸节奏变了,便问道:“仓鼠怎么了?我听见你把笼子拿出来,为什么不打开笼子门?”   林遥的听力并不是让人吃惊的好,只是,可以根据听到的声音分析出很多事。又或许是:林遥的坚强和冷静让韩丽颖下意识地要去依赖他。   “团团,不见了。”韩丽颖无措地说。   团团,是韩丽颖给仓鼠起的名字。   林遥似乎没把团子放在心上,随口问道:“笼子门开了?”   “是啊,我记得下午走得时候特意关好门的。”说完这话,韩丽颖忙不迭地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可能是团团自己跑出来的。”   欲盖弥彰的解释反而让林遥听出了她的话里话外的意思。   林遥重新拿起拐杖,离开椅子:“十五分钟前我把笼子放到床下,仓鼠一般都顺着墙根跑。现在出去追,很容易找到。”   虽然林遥的话说的很轻松,韩丽颖却觉得他有点生气了。抿着嘴唇,拿不准该不该道歉,只好呐呐地说:“等你休息了我再出去找。”   听道韩丽颖的话,林遥的脚步微微一顿,手中的拐杖卡在落与不落之间,随着请不可闻的叹息声,拐杖落了下去,被薄薄的地毯吸去了声音。   林遥又把拐杖放回原位,慢慢地坐下。手摸到了桌面,摸到收音机将声音调大:“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但是……”显然,韩丽颖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林遥的手沿着桌面碰到了收音机,很专心地在兆赫之间搜寻着自己感兴趣的节目,口中似随意地说:“体型较小的宠物还是越早找到越好。”   接下来的话就算林遥不说,韩丽颖也知道——万一被踩死了怎么办?   韩丽颖跑出去的时候,没像往常那般礼貌而又愉悦。   晚上八点钟,谭宁踩过路边的积雪,冒着忽然大起来的寒风,一口气跑到客运站里。在暖气十足的候车厅内,谭宁一下就看到人高马大的司徒。挺拔的身姿,英俊的面容,无论在哪里,司徒都是一个引人注目的男人。   谭宁和司徒算不上熟,可能是因为林遥的关系,他们都把对方看作是值得信赖的朋友。既然是朋友,客套能免则免。谭宁走过去打了招呼,笑问:“你比我还早?”   “邓婕打电话告诉我,马上过来。”说着,司徒将一罐刚买来的咖啡塞进谭宁手里。   微冷的手心里多了一个暖呼呼的罐子,好像从掌心一直蔓延到了心里。谭宁忍不住打开易拉片,抿了一口,说:“你跟小林的分析我听邓姐说了,叫你过来不是我们俩的意思。“   “葛东明?”司徒肯定地说。   “他实在太忙,本来打算跟我一起来的。”   正说着,忽听旁边有人搭话:“我来也一样啊。”   来人扭头一看,居然是邓婕。   邓婕摘掉口罩,招呼两个人到一旁说话。   其实这事很简单。司徒离开疗养院之后跟邓婕碰了面,将与林遥一起分析出来的结果说清楚,邓婕觉得这事不能隐瞒,告别了司徒,直接找上了葛东明。于是,葛东明在无比心焦的情况下把谭宁派出来了。说是要彻底调查客运站。   对此,司徒持不同观点:“我仔细想过,证据被留在这里的可能性很小。你们想,客运站被翻修一次,地基都换了,什么地方能藏东西?所以说,空间可能性微乎其微,剩下人为性的可能也不大。如果陆正航意识到自己有生命危险,随便将证据给了什么人,那个人为什么不出面把东西交给警察?”   仔细听过司徒的分析,谭宁面色温和地问:“你认为没有调查这里的必要?”   “对,浪费时间也浪费人力。要知道,我们现在就缺这两样。”   邓婕抿着嘴叹息了一声,说:“但是你也没有明确的依据证明证据不在这里。”   没等司徒回答,谭宁说:“这也是东明的意思,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一定要查的。”   警方办案正是这样,不能放过任何一种可能性。司徒虽然觉得这纯属是浪费时间,但也不能对他们的做法表示不满,于是,说道:“查一查也好,但是我肯定没时间。”   谭宁面带微笑地说:“你们去忙,这里我负责。”   司徒挑挑眉,问道:“工作量很大,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谭宁不疾不徐地说:“我有我的办法。”   陆正航的510案,牵扯着很多人的牵挂。不单单是身为女儿的邓婕想要查清真相,所有了解过510案与417案的人都想找到当年的真相。   司徒放眼看了看候车大厅的人群,深深为林遥没让自己来查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时间紧,必须赶在林遥的眼睛恢复之前破解案件。   “邓姐,跟弟弟跑一趟呗?”司徒笑嘻嘻地说。   邓婕问道:“去哪?”   “路上说。”言罢,拍拍谭宁的肩膀,道一声:“辛苦了。”   真有礼貌啊,谭宁想。   回到车里之后,司徒给邓婕一份资料,说:“你先看看,看完了再说。”   邓婕狐疑地翻开资料,   车子缓缓行驶起来,司徒的眼睛专注于路况,脑子里专注于案情,他再次说明自己的立场,认为证据根本不在客运站。   邓婕瞥了司徒一眼,问道:“这事,你跟小林提过吗?”   “没。”司徒咧嘴笑了笑,“虽然他很快也能想明白这一点,但是他的决定会跟葛东明的一样。尽管认为不可能,还是要调查一遍,以防万一。所以呢,我当时也没打算跟他说。”   邓婕长吁了一声:“为什么跟我说?”   司徒的回答理所当然:“因为可以打发路上这点时间。”   邓婕闻言把座椅放低了些,说:“看来车程不短啊。”   司徒喜欢跟聪明人说话。   “说说吧,你怎么想的。”邓婕问道。   司徒将车驶入主干道,提高了车速,稳定下来之后,才说: “我们得到的线索是有顺序的。首先,郑开的妻子告诉我们,陆正航在外地给她打了电话,说是找到了证据;接着,陆正航从永源市回到本市当天,没走出客运站就被狙杀。我们理所当然地认为,陆正航从永源市带着证据回到本市。”   “不然呢?”   “邓姐,这是先入为主的错误。”   越说邓婕越糊涂,“先入为主?”   “可以做一个换位思考的分析。如果我是陆正航,你是要杀我的人,你会在没拿到证据之前就杀我吗?”   “当然不会。”邓姐肯定地说:“这种事当然是先把证据拿到手再杀你灭口。”   “OK,那么,你再想想看。没有确保可以拿到证据的前提下,你会杀我吗?”   “以我的智商,肯定不会干这种事。”   司徒不禁莞尔,说:“没错,我跟你的看法一样,必须在百分百保证可以拿到证据,才会下杀手。第三问,人流密集的公开场所和一个人的独处的密闭空间,这两个地点,你会选择哪个用来杀人灭口?”   “必须是后者。”   司徒眼里带着笑意,说:“三个条件下,凶手都违反了‘杀人灭口’的逻辑性,你不觉得奇怪吗?”   邓婕的脑容量显然有些不足,索性放弃了思考:“你直说吧。”   “对方跟我们一样,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跟我们一样,以为陆正航带着证据回到本市。那么,陆正航直接回警局,对对方而言无疑是致命的,所以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只能远程狙击杀了他,再安排人拿到证据。但是呢……”   “他们没想到,现场有两个退役特警。”邓婕明白了司徒的意思,说出下文。   “这只是其一。”司徒说话的时候,打开了手机,递给邓婕,“你再看看这份特警口供。”   当时,陆正航中枪倒下之后,两名退役特警刚刚从计程车上下来,距离倒下的陆正航有二十米。离陆正航最近的一个女人发出尖叫声,两名特警立刻跑上去,周围至少有五十个群众,在短时间内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等群众开始骚乱,特警已经大声警告:不要靠近,保护现场。   仔细一算,从女人尖叫开始到特警赶到陆正航身边,相差了大约二十秒的时间。而这短短的二十秒内,并没有任何人接近陆正航,而陆正航的手提包与他的手相距半米。   司徒说:“假设一下。杀手是有个同伙的,前者负责狙杀目标,后者负责在目标倒地的时候,拿走手提包。”   “为什么你确定是手提包?也许他把证据藏在身上了。”   对于邓婕的疑问,司徒很肯定地回答:“如果证据可以藏在身上,对方不敢在公共场合杀他。你想想看,杀了人之后怎么办?众目睽睽之下翻找证据吗?不可能吧。”   邓婕摸了摸鼻子,点着头说:“的确不大可能。”   司徒把车停在信号灯下,单手扶着方向盘,转了半个身面对邓婕。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说道:“所以说,证据不是可以藏在身上的尺寸,这一点对方非常清楚。”如此分析下来,证据只能放在手提包里。二十秒的时间足够杀手的同伙趁乱拿到手提包,然而,手提包还在,且完好无损,“证据一定不小,不能放在身上,也不可能藏在客运站里,唯一剩下的可能性只有一个了。”   这时候,邓婕定睛看着司徒的侧脸,不得不承认,这个帅气的男人真的很精明。   “如果我没分析错的话,证据还在永源市。”司徒如是说。   寒流并没有按照天气预告中说的那样在凌晨时分降临,第二天早上八点,才将城市的温度拉低了八度,积雪压盖的松柏桦槐弯了枝条,好像随时都会断裂。司徒站在一颗松树下,寒风吹过,一些积雪从树上被吹落下来,脸上扑来真真冷冽的清寒   司徒用牙齿咬下左手的手套,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发出一条微信:进展怎么样?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对方回复微信:今天下午三点,我会提早跟你打电话的。”   下午三点……   司徒想了想,又发了一条微信:昨天去看你林哥了,还是一日既往的脾气暴躁啊。   很快,微信回复:眼睛好点没有?瘦了还是胖了?那地方条件怎么样?吃得好不好啊?睡的好不好啊?   司徒只回了四个字——一切顺利。 第22章 错轨、仓鼠、饕餮   这时候,马路对面的自行车行开了店门,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收起了卷帘门,将营业的招牌挂好,店门大开,陆续推出几辆做样品的脚踏车。司徒紧了紧领口,转身打开车门,推了推正在里面补眠的邓婕,“人来了,走吧。”   邓婕迷迷糊糊地下了车,寒冷就像一记拳头狠狠地打在她的脸上,瞬间清醒过来。邓婕哈出一口气,提起精神,与司徒一起朝着马路对面走过去。   司徒走到男人背后,见他正仔细地给每一辆车挂好价格牌,等了片刻,等到男人把所有的价格牌都挂好,才上前一步,“老板,早上好。”   老板听到声音,转回身,看到一男一女,还以为他们是要买车,招呼道:“早啊,买车还是随便看看?”   司徒说:“我是来请教一些事情。”   老板一愣,打量了司徒一眼,问道:“你认识我?”   司徒点点头,遂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正色道:“贺宇先生,贺梅是您妹妹吧?”   贺宇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眉宇间流露出抗拒,甚至还有点怒气。邓婕上前一步,将司徒拉到了身边,对贺宇说道:“别误会,我们没有任何不良企图。只是来跟你核实一些情况。”   “核实情况?”贺宇的怒意已经不加掩饰,紧皱着眉头,问道:“你是警察?”   邓婕出示了证件,这反而让贺宇更加疑惑,因为证件上对方所属地区是五华市。   司徒谨慎地上前一步,低声说道:“我们是为了调查417案。”   邓婕拿不准贺宇是否知道417案,有些担心司徒这么说会引起对方更大的反感。岂料,贺宇的表情极为惊讶,就像被司徒吓到了似得。从他的脸上,邓婕几乎可以确定——他知道417案!   贺宇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白气弥漫在脸上,只留一双眼神复杂的眼睛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他似乎在努力克制着某种情绪,低下头,朝着店里走去,并说:“跟我进来吧。”   几句话的功夫,邓婕竟然忽略了寒冷,直到被允许踏入店内,才忽然觉得双手冻的有些麻木了。   三人走进店里之后,贺宇把营业中的牌子摘了下来,换成另一后面“休息”挂了上去。店门一关。贺宇抓了抓头发,这才意识到手套还没摘,扯下手套随便丢到一边,一屁股坐在脚踏车的后桌上,等着司徒的下文。   司徒搓了搓冰冷的手,说道:“2004年4月17日,五华市私人诊所医生郑开死于地下手术室,同年八月,你妹妹贺梅在永源市死于车祸。看上去,这两起案件风马牛不相及,但是我以及我的一些警察朋友,觉得另有隐情。”   贺宇的嘴抿成了一条线,看想司徒的眼神,说不清怒亦或是悲。   司徒从口袋里拿出烟盒,给贺宇一根,贺宇犹豫了一下,才伸手接过来。他们各自拿出打火机,点燃香烟。两秒钟内,他们做了相同的事情,与案件无关,却潜移默化似地消弭了一些陌生感。   贺宇的手搭在脚踏车的车座上,淡淡的青烟缭绕而上,他微低着头,好似自语地说:“当初她从五华市回来就不对劲,心事重重的,经常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关就是几天。”说到这里,贺宇抽了口烟,转头看着窗外,漠然地说:“这些年永源市变化很大,我是亲眼看着一片片老城区被拆迁,一栋栋大厦盖起来。我妹妹出事的那条街道在那时候是个中途废弃的拆迁区,原住户不满开发商给的补偿款,很多都赖着不走,那片儿特别乱。小梅从小到大都是个规矩孩子,那种地方是不会去的。我一直想不通,晚上十一点她去那片儿干什么。”   想不通既是疑点。   邓婕适时地提了一个问题:“关于那个酒驾司机……”   “责任都在他身上,被判了刑。去年心脏病突发,死在里面了。”   闻言,司徒蹙蹙眉。如此一来,又断了线索。   贺宇继续说道:“小梅肯定有事瞒着家里,我也问过她,但是她不说。出事那天晚上,我们都以为她已经睡了,没想到她会偷偷溜出去。接到电话,我妈还以为是谁在恶作剧,特意去小梅房间看了一眼。”   司徒挑高视线,瞧着贺宇。   “她房间很乱,好像走得时候特别匆忙。”   司徒问道:“贺大哥,贺梅有没有跟你提过郑开?”   贺宇抽了几口烟,似乎是在回忆,过了一会儿才说:“我问过她。她在郑开那个诊所打工,家里多少要了解一些情况。她回家之后我问她怎么辞掉工作回来了,是不是那个医生欺负你了。小梅只说很想家,不想在外面工作了。其他的我也没多问。大概是过了几天,我在报纸上看到郑开自杀的报道,那时候我还问过小梅是不是同一个人,小梅的脸都白了,什么都没说。”   这也是贺宇觉得不解的第二个疑点。然而,再问贺梅什么问题,她只是几语带过,从未正面回答。   听到这里,邓婕问道:“你记不记得,有个警察来找过贺梅?也是五华市的,是个法医。”   贺宇蹙眉想了想,说:“没什么印象了。”   邓婕从里坏口袋里拿出钱夹,在最里面的夹层下抽出一张照片来,对贺宇说:“就是这个人,当时他找贺梅的时候可能没穿警服,所以你没印象。”   贺宇仔仔细细看着照片,看了很久很久,才回道:“好像见过……刚开春儿的时候吧。”   “是的,大概五月十号左右。”邓婕说。   “啊,我想起来了。”贺宇将烟蒂丢在地上,踩了一脚,“那年热得早,五一过后就能穿短袖了。那天阳光非常好,我在小区楼下跟邻居闲聊,这个人来的时候,拿着一大袋的车厘子,红红的,满满的一大袋。”   明媚的阳光包裹着车厘子的深红,就像在记忆的画布上涂下了重重的一笔。   司徒暗想:五月份的车厘子还是很贵的,如果品种上佳,一斤就需要八十多元。满满一大袋是个什么概念?少说也要两三百吧?   “贺梅喜欢车厘子?”司徒问道。   贺宇点点头:“我妹妹特别喜欢吃车厘子,一次能吃掉一斤多。”   看来,陆正航对贺梅做了不少研究。   可惜的是,贺宇只见过一次陆正航。贺宇能察觉到,这位曾经拿着满满一袋子车厘子的警察,是关键。   “你……”   “叫我司徒就好。”   贺宇点点头,问道:“这个人怎么了?“   司徒瞥了眼邓婕,沉声道:“他是5月10号从永源市回到五华市,没走出车站就被杀了。”   邓婕忽然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克制着心里一样的感触,正色对贺宇说:“贺先生,这个人,是我父亲。”   贺宇目瞪口呆,直愣愣地看着邓婕。   邓婕言道:“我们本来是要调查陆我父亲的被杀案,发现当时他是在查郑开的案子,也就是417案。恕我直言,你是不是也查过?”   “是的。”贺宇很爽快地承认:“小梅出事之后,我就觉得有问题。之前说过,我在报纸上看到郑开自杀的消息,所以就回头去问。当时我还去过五华市,但是我没什么人脉,打听到的消息也不多。只知道,郑开是自杀。我觉得那个诊所一定有问题,不然的话,怎么郑开死了,我妹妹也死了?”   司徒很庆幸,贺宇是个聪明人。那么,聪明人之间自然没必要打哑谜,绕弯子。   “贺大哥,你仔细回忆一下。贺梅回家之后,有没有什么东西不让你们碰的?”   贺宇抿着嘴摇着头,说:“没有。”   “奇怪的地方呢?”司徒琢磨着换个说法,“比方说,嗯……”   “我明白你什么意思。”贺宇不愧是个聪明人,言道:“家里没什么异常的,那段时间里小梅总是闷在家里不出门,不过,倒是出去两次。一次是从五华市回来的第二天,另外一次是五月八号。”   “记得这么清楚?”司徒问道。   贺宇点头回答:“五月七号是她生日,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知道她去哪里了?”   “邮局。”   司徒歪着头,等着下文。   贺宇说:“她出事那天是8月12号。8月31号,家里收到一个从国外寄来的邮包。邮包是她同学寄过来的,里面有个便签。”   司徒立刻来了精神,忙问:“便签上写了什么?”   贺宇说:“就一句话‘你这是玩什么呢?寄来寄去的。’。”   “贺大哥,邮包里是什么东西?”司徒下意识上前几步,追问道。   贺宇说:“你们跟我回家一趟吧,包裹我还留着。”   就在司徒与邓婕跟着贺宇回家的同时,林遥在疗养院质问护士长——韩丽颖哪儿去了!? 第23章 十年、真相、信念   “昨天晚上八点,她离开我房间,到现在也没回来。难道你们不该给我一个交代?”林遥手扶着拐杖,站在休息大厅,朝着面前的护士长厉声质问。   护士长没见过发脾气的林遥,几句话就被问得紧张兮兮。   这时候,从大厅另一侧疾步走来一个人,这人也是护士,在疗养院就职的时间比较长,算得上是元老了。她走到护士长身旁,先对林遥道了歉,“很抱歉林先生,是我们的工作不到位,给您造成了不便。昨天晚上,小韩给我打了电话,请两天假,要后天才来上班。她不在的时间里,有我照顾您。”   林遥的脸微微一侧,老护士竟有种被盯死的错觉。林遥冷着脸,问道:“她几点给你打的电话?”   “好像是八点多吧。”老护士不确定地说。   “看看通话记录。”   “这……”   “怎么,是不方便还是已经删除了?”林遥的声音很沉,也很冷,无形间施与对方很大的压力。   老护士忙道:“没删除,手机放在护士站那边了。”   “去拿,我会等着。”   老护士为难地看了眼护士长,护士长愠怒道:“快去啊。”   林遥纹丝不动,耳听老护士急匆匆离开的脚步声朝着与来时相反的方向去。大约过了两三分钟,又折返回来。   老护士说:“是九点二十五给我打了电话。”   “你们通话多久?手机上应该可以看到通话时间。”   “我看看……是三分五十四秒。”   林遥阴沉着脸,说:“她八点离开我的房间,九点二十五才给你打电话。中间相差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这个时间了她在哪里?晚上□□点,郊区这片并不安全,你们都没担心过?”   一番话下来,把几个护士说的面面相觑。   林遥接着说道:“而且,几句话的事,不可能耗时快四分钟的时间。她一定说了为什么请假。”林遥咄咄相逼,没有留给对方一点喘息的机会。   老护士只好说:“林先生,这事您知道就好,别说出去啊。”   “什么事?”   “小韩好像跟男朋友在闹分手,昨晚给我打电话也没说太清楚,只是请我帮忙找个借口。这事要是被管理层知道了,她会受处分的。”   林遥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冷着脸,说:“叫她回来。”言罢,自顾自地走了起来,甚至甩开了老护士的搀扶,护士长的好言相劝。   林遥的态度很明确也很坚决——我只要韩丽颖!   于是,不消片刻,所有护士都再说,林遥与韩丽颖之间有了什么。   与此同时,忙完了手头上的工作赶到客运站的葛东明终于找到了谭宁,谭宁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在客运站寻找线索。然而,就像司徒所分析的那样,证据留在这里的可能性完全是零。   葛东明带着买来的汉堡,把谭宁拉进了车里,说:“邓婕刚给我打了电话,她跟司徒在永源市那边找到了,你赶紧吃点东西回家睡一觉。”   谭宁对这个消息似乎并不惊讶,大口吃着汉堡,对葛东明笑道:“你别苦着个脸,快结案了还不高兴?”   葛东明埋怨道:“你就不能有点脾气?大冷天的在这耗了十几个小时,白废功了。”   谭宁失笑,定睛看着葛东明:“是谁让我来的?”   葛东明咂咂舌,理亏地说:“我。”   “你这是让我跟你发脾气?行啊,那这几年的账咱清算清算?”   葛东明苦笑一声,连忙说:“我还是送你回家吧。”   谭宁几口吃完了汉堡,终于感觉自己活过来了,有了精神难免想知道司徒究竟找到了什么。   葛东明一脸的烦躁,说道:“我也在等啊,那俩人还在琢磨,说是搞清楚了给我发传真。”   此刻,司徒正琢磨着贺梅留下来的“东西”,邓婕说这叫“胸腔牵开器”。   司徒哦了一声,也知道这是干嘛用的了,这玩意儿的确没办法藏在身上。继而,说道:“你说,这个是不是那次手术用过的?”   “那次?”邓婕两天一夜没睡了,脑子转的有点慢。   司徒说:“2004年3月31号那次地下手术,贺梅写在报纸上的那些数据,不是记录了手术情况吗。或许,这个东西就是那次手术时用过的。十三年了,不知道上面还有没有指纹或者是血迹。”   邓婕说道:“我不能保证还有指纹,但是这东西上面会有编号,哪家生产,被哪家买走,到了哪家医院,都能查到。”   司徒挑挑眉,心情甚好,放下胸腔牵开器,又从包裹里取出一个用牛皮纸包的严严实实的东西。这东西很大约有成年人的手大小,厚度在十五厘米左右。邓婕叫他拆开的时候小心些,别弄坏了外面的牛皮纸,还要戴上手套。   无奈,司徒只好开车满大街找药房,买了两副手套回来。拆开牛皮纸之前,邓婕拍了很多照片,收了手机才让司徒动手。   司徒笑道:“怎么搞得跟拆□□一样?”   邓婕也跟着笑了几声。   随着牛皮纸包一层层被拆开,带有显示屏的器械暴露在俩人面前。邓婕歪歪头,纳闷地说:“这不像是医疗器械啊。”   司徒小心翼翼地捧起来,看了又看,忽然说:“居然有启动装置。”   邓婕的表情立刻凝重了起来,抓住司徒的肩膀,紧张地说:“千万别动。”   司徒囧囧然地看着手里的东西,问道:“还真是个炸弹?”   “你个乌鸦嘴!都叫你别动了!”此刻,邓婕的脸都白了,“稳住,我马上联系当地警局。”   司徒撇撇嘴:“要炸早炸了,你别太紧张。”   “万一呢!”邓婕吼了起来,“叫你别动就别动。”   司徒捧着这个安静了十年的□□,苦哈哈地看着邓婕:“亲姐,你别搞的满城风雨的。问问葛东明那边,有没有熟悉这玩意儿的。”   邓婕也知道,如果惊动了当地警方,很多事都说不清楚。但是……   “别犹豫了,赶紧给葛东明打电话!”说到底,还是司徒稳重些。   这会儿,葛东明送完谭宁,刚刚回到组里,正准备找唐朔商量一下下午的问题,俩人没说几句话,就接到邓婕的电话,葛东明整个人都炸毛了:“你说啥?□□!?”   司徒都听见了从手机里传来的叫喊声,直翻白眼:“让我跟他说。”   邓婕立刻将手机贴在司徒的耳朵上,司徒一副老神在在的口气,说:“葛组长,我是司徒,上午好啊。”   这人的神经比钢筋还粗吧?这时候还有心情问早上好!   “司徒,到底什么情况?”葛东明的一脑门汗。   司徒说:“别紧张哈,这玩意现在啥反应没有,显示屏也没亮。我估计早就失效了,邓姐就是不放心,我合计让你找个明白人看看。”   “别动啊,千万别动。”葛东明急着打开门,要冲出去找人。   唐朔一把抓住葛东明,指着自己的鼻子:“我看看!”   葛东明愣了:“你熟悉□□?”   “二哥教过我。”   对啊,怎么把这茬忘了。葛东明马上告诉司徒:“让邓婕跟我连视频,小唐可以看。”   司徒挑挑眉,感慨道:“小唐真是好用。”   邓婕已经没心思听司徒的玩笑了,挂断手机,打开微信的视频通话,幸好网络畅通,很快就在屏幕上看到了唐朔的脸。   “邓姐,你把手机对准□□,让我看看。”唐朔说。   手机对准了司徒手里的□□,唐朔看了几眼,又说:“往下一点……再往左一点……”   葛东明紧张的不得了,还不敢说话,生怕打扰到唐朔。后者盯着屏幕看了大约两三分钟的,长吁了一声:“假的,没事没事。”   “我就说没事,你偏不信。”说着,司徒已经放下了手,吓得邓婕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就在司徒的手放下的瞬间,忽听唐朔叫了一声:“别动!”   司徒的脸色当即就一片惨白!   邓婕紧张的要死,紧张地问:“怎,怎么了?”   葛东明都把拆弹中心的号码调出来了,这会儿也是大气不敢喘一下。只听唐朔说:“那个,司徒哥,你把底座拆开,里面好像有东西。”   “你喊了一嗓子就是为了让他拆开底座?”葛东明瞪着眼睛问道。   唐朔扭头看着自家组长,乖乖点头:“看上去很奇怪啊,拆开看看比较好。”   司徒在电话那边低吼:“你他妈的吓死我了!”   “哎呀,组长你怎么能打我呢?”   葛东明照着唐朔的脑门抽了一下,好歹算是平静了一些。唐朔委委屈屈地说:“我都说是假的了,你们紧张什么。”   邓婕瞄着司徒呵呵笑了几声,挤兑他:“你也知道害怕?”   司徒闹了个大红脸,不好意思了,赶紧看手里的□□,真的发现底座上似乎多了一层胶带。带着一点怒气,三下五除二把胶带撕了下来。   吧嗒一声,从底托里面掉出一个金黄色的东西,司徒眼睛一亮——这是一枚男士戒指!   底托内部藏着的不止一枚戒指,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图片。 第24章 十年、真相、信念   打开图片,看了几眼,说:“是打印出来的照片,看朦胧的像素,估计是手机拍的。”   在五华市的葛东明看不到图片,急得直喊:“给我看看!”   司徒压根没搭理葛东明,专注地看着图片,说着:“这应该是一个人穿着手术服,看角度,拍照的时候,手机应该在人的腰部左右。”   “偷拍的。”邓婕说道。随着她靠近司徒,看清了照片的全貌,在身穿手术服的医生身后,还站着一个人。这个人穿着便装,蓝色的上衣,袖子挽到手肘上面,露出结实粗壮的小臂,在手腕上戴着一块金灿灿的手表,但是……   邓婕指着金表和手腕,说:“司徒,这个好像是纹身吧?”   的确像纹身。忽然,司徒想起——金表、纹身、粗壮的小臂。   “你拿着。”司徒将失效的□□和图片一并给了邓婕,又拿出手机联系了廖江雨。   这会儿,葛东明才看清,图片的真相。只是不如邓婕看得清楚罢了,一连问了很多问题。   在葛东明急着跟邓婕提问的时候,司徒已经联系上了廖江雨,他说:“你查一下,周海盛有没有纹身。”   “我上哪查去?”廖江雨抱怨道:“他人在永源市,你要是不急,等三个月吧。等我把手里的事忙完了。”   司徒直接挂了电话。不过,他倒是想起另外一个人来,只是有邓婕在,不好联系对方。   “邓姐,我送你去机场,你坐飞机回去。”司徒说。   邓婕也是很想立刻回去检验这些东西,但是司徒怎么办,便问道:“你不走吗?”   “我还有点事,大概明天下去回去。”说着,司徒已经发动了车子,“当务之急是检查这个胸腔什么器,坐飞机快一点。”   邓婕还想说点什么,电话里传来葛东明的叫喊声:“马上回来,立刻回来!还有注意安全啊安全。”   邓婕嫌他吵闹,干脆断了视频。扭头问道:“你想去找周海盛?”   司徒点点头。   邓婕犹豫了一下,说:“司徒,我们俩一起去吧。”   “别,你去就不好说了,还是我去比较合适。”   司徒说得的确在理,邓婕去见周海盛以什么名义呢?说是警察,必然会打草惊蛇。想到这里,邓婕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看着邓婕过了安检,司徒才转身离开机场。一路上,拨打了饕餮的电话:“哥们,还在永源市吧?”   饕餮好像习惯了司徒的口气,只是嗯了一声。司徒接着说:“我这边查到一点线索,面谈?”   “海洋酒店308。”   这边刚刚跟饕餮定好见面地点,五华市那边又出了新的状况。疗养院的电话打到司徒这边。   电话是林遥的主治医赵怡打来的,开口便是浓浓的无奈之情:“司徒先生,林先生实在太不配合我们的治疗工作了。”   “怎么了?前天我去看过他,不是还挺好的吗?”   赵怡说:“是这样的,昨天,他的专属护士小韩请假,林先生特别不高兴,我们给他安排了其他护士他也拒绝,甚至连理疗都不做了。这怎么行呢?多说几句就发了脾气,您最好过来劝劝他。”   司徒心想:劝他?我吃饱了撑的?   当然了,心里话不能说出来,司徒故作焦虑地回答:“我这边还有点事,只能明天过去。这样吧,等会我给他打个电话。”   “他接电话不方便,您还是明天亲自来一趟吧。”   “那也行。今天就先顺着他,理疗也不差这一天吧。”   挂了赵怡的电话,司徒的心里长了草,烦躁的不行。这种反常的情绪直到敲响海洋酒店308的房门也没见好。   饕餮打开房门,看到司徒的瞬间微微一愣,沉声问道:“出事了?”   “就没消停过吧?”司徒反问了一句,急匆匆走进去,“我没时间了,必须马上回去。这边有点事让你办。”   饕餮始终冷着脸:“什么事?”   司徒把自己的ipad丢给他:“等会你再仔细看吧。我先跟你说说周海盛这人。”   “我知道他。”饕餮坐在床边,沉声道:“你为了查他来?”   “不算是。我是来调查贺梅的,就是那个小护士,我们在她哥哥手里拿到一个邮包,里面有张照片。”说着,打开手机,给饕餮看照片,“你仔细看这个戴着金表的男人,我怀疑就是周海盛。贺梅记录的手术情况,就是照片里的。”   “你怎么确定?”饕餮很仔细,盲目的调查只会浪费时间。   司徒说:“你从手机上看可能很模糊,我看过原件,戴着金表的手腕上似乎有纹身。你去调查一下,看看周海盛的左臂有没有纹身。”   饕餮微微皱了皱眉头,又看了几眼照片,毫无推脱之意,痛快地说:“好,我去。”   说道这里,司徒已经起身准备走了,饕餮没有送他的意思,只是说:“王东你去见了?”   “本来约好今天下午,现在估计来不及了。我得马上赶回去,对了,你怎么来的?飞机还是开车?”   “飞机。”   司徒眼睛一亮,“太好了!你开我的车回去,我坐飞机。”说着,不等饕餮同意,已经把车钥匙丢了过去。   房门发出清浅的声响,司徒从进门到离开,不足两分钟。饕餮看了看掉在地上的车钥匙,脸上仍然毫无表情。   司徒这一天折腾的太厉害,从海洋酒店出来叫了计程车返回机场,在机场吃了点东西,搭乘下午四点二十的航班回到五华市,落地时间已经是六点半了。   因为错过了跟唐朔约好的下午三点,司徒不得不再联系唐朔一次,约下一次的时间。唐朔忙道:“你回来了?”   “刚下飞机。”   “马上到这边来,现在去还来得及。”   司徒犹豫了。本来,他是准备去疗养院的……   “快点啊,过了今天就约不到了。”   司徒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只好暂时放弃林遥那边,说:“好,我马上过去。”   八点整,林遥拒绝去餐厅吃晚饭,可谓任性的毫无道理可讲!唯一能跟他说上几句话的赵怡医生也下班走了,留下的几个护士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该拿林遥怎么办。   林遥稳稳当当地坐在摇椅上,手里摆弄着拐杖,对三个站在房间里的护士全然不顾。接替韩丽颖工作的那位老护士苦口婆心地劝着:“林先生,您还是吃点东西吧。这样对您的身体不好。”   林遥懒洋洋地说:“叫她回来。”   “我们联系不上小韩啊。”   “是吗?”林遥放下拐杖,晃了晃摇椅,看似很享受,“我知道他男朋友的电话号码,你来拨。”   几个护士为难地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个平日里和韩丽颖不错的小护士说:“丽颖关机就是不想被我们打扰的,给她男朋友打电话,不好吧。”   “你们谁都行,帮我打个电话给我朋友。”林遥似乎接受了小护士的劝告,转而提出其他要求。   只要不是找韩丽颖怎么着都行,老护士拿出自己的手机:“林先生,您说号码。”   林遥报了司徒的号码,老护士还特意打开了免提,但是——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内。   连续打了几次,都是如此。   老护士说:“林先生,您别急,先吃点东西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林遥摇摇头。三个护士也搞不懂他摇头是什么意思,林遥忽然开口道:“我要出院。”   “什么!?您别开玩笑好么!”小护士已经有点不耐烦了,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病患!   林遥的脸扭到护士们那一边,言道:“怎么你们听不懂中国话吗?我说,我要出院。电话给我,我找其他朋友来。”   别说小护士有点恼火了,就连老护士也觉得林遥实在不可理喻!明明是个拿着最低折扣,朋友帮着掏钱住进来的人,凭什么对她们这么傲慢无礼?不就是个警察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啊?   小护士当场就冷了脸,对林遥说:“那你等着吧,我们帮你办手续去。”说完,拉着身边的两个人离开了病房。   房门还没关好,小护士就说:“什么人啊?真把自己当成大爷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暴力执法,直男癌,不知所谓!丽颖怎么能看上他这种人?简直癞□□想吃天鹅肉,白痴!”   “行了,少说几句吧。”老护士劝着,“今晚哪个医生值班啊?这事咱们管不了了,让医生来吧。”   “何医生值班。”另外一个护士说,“但是,他不是林遥的主治医啊。”   “先找来再说吧。”老护士压着一肚子的火气,“要不然,他还会闹。真是,我干这行十多年,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   本该去找何医生的小护士有意晾着林遥,回到休息室玩起了手机,没多一会儿,呼叫器不停地叫了起来,她甚至能想像出,林遥拿着呼叫器的手一直按着那东西!   真是烦死了。   小护士终于没了耐心,走出休息室去找何医生。   疗养院不比医院,值夜班的医生可是格外清闲的,何医生也不例外,看看小说、玩玩游戏、到了晚上十一点就能睡下了。小护士敲开了医生值班室的房门,面色愠怒地走了进来,直言,林遥实在很难搞,我们护士已经处理不了了,您快去看看吧。   何医生曾经跟林遥有过几次交谈,暂短的,客气的,在他的印象里林遥是个不大爱说话,脾气很古怪的人。说道闹事这种行为,他还有点惊讶。   “林遥?”何医生诧异地问:“他不是一向很稳定吗,出什么事了?”   小护士翻了个白眼,“看上丽颖了呗。丽颖家里有事请了几天假,他就不依不饶的,闹死了。我们好话说尽也不听,跟谁欠了他似的。”   看小护士的情绪很大,何医生笑着劝慰道:“不要这么说,毕竟他双目失明了,脾气大些也情有可原。我去看看吧。”   小护士噘着嘴,言道:“等会你就知道他有多烦人了。”说完,转身走了。   何医生哭笑不得,疗养院的护士们的确是比其他医院的护士多些优越感,导致面对林遥那样的病患很没耐心,受不得一点委屈。   为了更好的安抚林遥,何医生特意带了一杯自己调制的花果茶。   林遥的脾气的确是不怎么样,但是也没坏到让人痛骂不止的地步。更准确些说,他发火的对象不是朋友就是哥们,旁的什么无关紧要的人,林遥一向是无视的。今天刻意表现出令人厌恶的一面,林遥也很辛苦。   然而,这戏码还要继续演下去,俗话说“编筐窝篓全在收口儿”,口子收不好,前面演的再精彩也是没用的。   故而,何医生敲门进来的瞬间,林遥在考虑要不要扔个什么东西,表现一下自己暴躁的脾气以及不可理喻的任性。   好在,林遥的手边没什么值得扔。   何医生刚推开门就表明了身份:“林先生,我是今晚的值班医生,我姓何。”   林遥照旧冷着脸,就当没听见对方的自我介绍。何医生走上前去,坐在了床边,如此一来,他与林遥之间不过两米左右的距离。何医生笑道:“咱俩第一见面还是在餐厅。”   “你是董哥的主治医?”林遥有了点反应,可话语听起来兴趣缺缺。   何医生应道:“对,我是他的主治医,怎么,你跟董先生很熟吗?”   林遥并没有直面回答何医生的问题,而是说:“正好你来了,董哥回来没有?“   “还没有,他要下周一才能回来。你找他?”   林遥的脸色沉了几分:“他拿我手机玩游戏,去医院也不说一声,现在我要联系几个朋友,没有手机很麻烦。”   何医生闻言也没着急,不过倒是看出林遥当真要出院的意思了:“林先生,你想打电话可以用我的手机。”   林遥能感觉到,手机已经被递了过来,碰触在手背上。他毫不客气地拿过何医生的手机,摸了摸,“触屏,华为。”说着,将电话随手一丢,居然正好丢在了何医生的怀里,“算了,触屏我用不了。”   何医生挑挑眉,笑道:“你的触觉真灵敏。”   “瞎子嘛,总要有点特殊技能。否则,岂不是一直被人骗?”   林遥这话明显意有所指,何医生却是哭笑不得,说道:“林先生,我知道你今天的心情不好,但是现在真的没办法办理出院手续。明天等赵医生来,给你签个字,您随时可以走。”   林遥不耐烦地叹了口气,不满地说:“是不是太没道理了?假设,今天晚上我们家死了人,我也要等明天要才能走?”   “林先生,看您说的。遇到特殊情况当然特殊对待。”   “我现在就是特殊情况。”林遥的表情已经有了几分怒气,“我有案子要办,必须马上离开。”   “这……”明知道林遥说的事是借口,何医生也不好反驳。毕竟这个借口很难反驳。   “林先生,要不然这样吧。”何医生一副商量的口吻,“我去联系一下赵医生,看她能不能解决这个问题。不会很久,您稍等我一会儿。”   何医生认为,没必要跟林遥硬碰硬,索性就拖着吧。临走前,将花草茶塞进了林遥的手,说:“我自己配的茶,对身体很好。你尝尝看,我十分钟后就回来。”   林遥没有拒绝何医生的好意,坐在躺椅上,听着房门一开一关。房间再度陷安静了下来,闹表发出的哒哒声清晰可闻,随着林遥的一呼一吸,规律地带走了每分每秒。   林遥闻到了花草茶的清香,不甜不腻,茶香特有的气味重夹杂着少许的果香,闻了闻,香气沁人心脾。林遥举起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味道很棒,忍不住喝了第二口,第三口。   十分钟后,何医生面色如常地走出医生值班室,遇到方才抱怨林遥的小护士,微笑着点点头。小护士还问到了林遥,是不是老实点了。   何医生苦笑道:“没辙,只能先送他回家。”   “送他!?”小护士非常惊讶,“不是吵吵着要朋友来接吗?居然要我们送?”   “送到门口而已。来吧,帮我个忙,一起送他出去。“   小护士一脸的嫌弃:“死都不要!不好意思了何医生,你好人做到底,赶紧打发了他吧。明天我们护士集体请你吃关东煮。”   何医生失笑:“我也太便宜了,就一顿关东煮?”   “知足吧,别人还没这待遇呢。不说了,我要去看看陈阿姨,她最近总说睡不好。”   何医生摆摆手,让小护士快去照顾病人。随后,叫了一名保安,一起去了林遥的房间。   晚上九点整,何医生推开了林遥的房间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林遥还在摇椅上坐着,或者说是躺着更为准确。何医生看了看手表,沉声对跟在身后的保安说:“把他弄到轮椅上去。”   保安走到摇椅旁,附身将林遥抱了起来,放在搁在一旁的轮椅上。何医生拿起一条毛毯,盖在林遥的身上,至始至终,林遥半点反应没有。   保安推着轮椅慢慢离开了房间,何医生环顾了一下房间内的情况,拿走了那杯已经被林遥喝光的花果茶。 第25章 十年、真相、信念   就在半小时前,司徒跟着唐朔到了分局,见到了真正的王东。对于王东的案件,分局只是做了一些初步调查,关于枪械问题还要把王东送回永源市,由那边的警方做深入调查,明天上午九点就走。这也是唐朔急着来的原因,过了今晚,就不要办了。   王东的前科都是些小偷小摸,但是应付警察的经验积累的倒是不少。没几句话,司徒就察觉到,这人不好拿捏。   不过,王东见到司徒之后,明显采取了沉默的对抗态度。司徒明白,王东拿不准自己是什么身份,来做什么的。于是,司徒拍了拍唐朔的肩膀,让他稍作休息。   司徒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点了根烟,抽掉半根了,才说:“王东,你不说,别人不会说吗?”   王东警惕地看着司徒,仍然默不作声。   “别人要是不说,我们也不会找上你。你那个老大,就是被击毙的那个,就算他许你家财万贯,也不可能兑现了,人都死了嘛,是吧。如果是讲道义,我觉得你压根不是讲道义的人。你要是那种人,也干不出那种事。你自己掂量掂量,是想领个死刑呢,还是进去待个十几年,出来继续混。”   唐朔在一边,心里直打鼓——司徒哥啊,你这么问真的没问题吗?   司徒的一番话说下来,王东对他虎视眈眈:“你什么意思啊?我听不懂。”   “行,那我说点你能听懂的。”司徒把烟蒂掐灭,比划了一个枪的手势,“那天在商业大厦,你挟持了一个婴儿做人质。时候我就琢磨哈,你脑袋是被门挤了呢,还是被驴踢了呢?藏的好好的,忽然跳出来抓了个孩子,这不是自己作死嘛。”   唐朔频频点头——我也很想知道原因啊,快问!   司徒似笑非笑地看着王东:“我想问问你,在你眼里,饕餮是不是特别可怕?”   话音刚落,王东面无血色。   看来押对宝了!   司徒又说道:“实不相瞒,那天呢我找他也有点事,他跟我说忙啊,走不开啊,让我去商业大厦找他。赶巧,我们俩约定的地点就是商业大厦六楼,那时候,你看到他了,无路可逃了,实在没辙只好铤而走险。你是宁肯落在间警察手里,也不愿意落在饕餮手里。”   这时候,王东的冷汗已经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王东,你很了解饕餮吧?知道他不对孩子下手,所以挟持了一个婴儿,那样一来,饕餮就不会对你下手;如果你被警察抓了,饕餮的另一个原则是不跟警察打交道,到时候,他的手也不可能伸进来捞你。其实,你的如意算盘打的不错。”   唐朔眨眨眼——是这样吗?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   再看王东,这人已经不敢直视司徒的眼睛了。   司徒冷笑了几声,说:“王东,人算不如天算。饕餮不愿意进来找你,我可是非常愿意的。而且,我跟饕餮是哥们,哥们的事自然要帮忙。所以呢,如果你咬死不交代问题也无所谓,回头我让饕餮跟你叙叙旧。”   “你少他妈的吓唬我,我知道,饕餮从来不杀人。”王东低喝了一声,“再说了,你他妈谁啊?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根本不是警察。”   司徒点点头,说:“我是谁不要紧。要紧的是,你确定自己无牵无挂了?”说着,司徒微微倾身,眼睛紧盯着王东,“我查过你的资料,你的老婆、情人、朋友都在永源市,就算你不管他们的死活,你的父母你也不管了是吧?都说父债子偿,你这是子债父偿。你爸妈都六十多岁,奔七十了吧?”   没等司徒说完,王东怒吼道:“你敢动我爸妈我弄死你!”   司徒夸张地耸耸肩摊摊手,一脸嘚瑟地说:“有本事你咬死我啊。”   唐朔低下头,挠挠额头——司徒哥,你太那个了!   王东被司徒的无赖劲儿气得裂眦嚼齿,司徒面色一正,言道:“我不关心警方到底想要从你嘴里掏出什么,我只要我想要的东西。如果你说了,我可以保你家人平安。”   王东在犹豫,或者说,他还在怀疑司徒的话完全是在诈他!   司徒看出对方的纠结,慢吞吞地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并且打开了扩音功能。很快,电话被接听,低沉的嗓音传来:“什么事?”   司徒不知道饕餮追了王东多久,但,王东听得出这是谁的声音,面色更加惨白不说,还一脸的惊恐。   司徒很满意王东的反应,对饕餮说:“我在这边的分局,你猜猜,我跟谁谈心呢?”   饕餮沉默了数秒,说:“那边什么时候把他押回去?”   “好像是明后天的事吧。”   “给我个具体时间地点。”   饕餮挂断电话之前从来不打招呼,嘟嘟声传出来的瞬间,司徒对王东挑挑眉,戏虐道:“听见了?他就在永源市。”   王东的手带着手铐,抬起的时候发出卡啦卡啦的声响。手,哆哆嗦嗦地擦了擦脸上的汗,呼吸紊乱,面色苍白……   “你,你要保证我爸妈的安全。”王东咬着牙,瞪着司徒。   司徒一本正经地许诺:“这点信用我还是有的。”   王东好像认命了一样,低声痛骂了几句,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唐朔 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忙拿起笔准备做记录。哪知,司徒一把抓住他的手,说:“我刚才说过,我只要我想要的,这一次,无关警方。”   司徒的话不止让唐朔惊讶,王东也觉得难以置信。然而,他忽然对司徒说:“行,算你有信用。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司徒安抚般地拍拍唐朔的手腕,唐朔才放开了手里的笔。   司徒问道:“谁让你偷枪偷子弹的?”   “永源市一个有钱的老板,周海盛。”   尼玛,还真是落不下他。   司徒面色如常,继续问道:“为什么□□和子弹的型号不符?”   “他没让我偷□□,只让我偷子弹。”王东倒也爽快,有啥说啥,“那□□我看着挺喜欢,就顺手拿了。”   “他给你多少好处?”   “五十万。”   五十万卖一盒子弹?骗傻子呢?   “还让你做其他事了吗?”   王东点点头:“他说会除掉陈老大,让我上位,以后都听他的。”   司徒蹙蹙眉,“你当时信了?”   “我现在也信。”王东很认真地回答:“他告诉我,那批货会被警方查收,陈老大那批人肯定没跑,基本上不是无期就是死刑。陈老大的生意被查收,手下人该抓的被抓,该跑路的跑路,但是陈老大的路子还在。这段时间里,他会给我找个替罪羊,让我安安稳稳地躲起来,等风头过去之后,他会把陈老大以前的路子找回来,交给我做。”   事实上,周海盛许诺王东的几件事的确兑现了一些。比方说:除掉陈老大、为他找个替罪羊。   然而,司徒那句话说得很对,人算不如天算。王东也好,周海盛也好,都没想到饕餮会盯上他们。   王东说,为了躲饕餮他已经跑了好几个省市,本以为杀个回马枪是个高明的选择,没料想第一天就被饕餮堵在商业大厦了。   “我被饕餮追的那段时间里,根本不敢跟周海盛联系。他也不敢跟我联系,只能通过朋友给我卡里打点钱。不过,那五十万不是给我一个人的。”   司徒和唐朔都是一愣,后者下意识地问道:“你还有个同伙吗?”   王东说:“那件事我一个人肯定做不了,周海盛给我介绍了一个人,我把东西偷到手,马上交给那个人。子弹到底到了谁的手,我不知道。那天晚上,警察设路卡搜查的时候,也查到我了,我身上什么都没有。这也是另外那些大佬没怀疑我的原因。”   司徒的心紧了几分,问道:“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叫什么,他没告诉我。”   “长什么样?”   王东想了想,说:“大概一米八吧,很瘦。刀条脸儿,有点驼背,右边眉毛少了一半。”   唐朔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张脸来,却模糊不清。忽听司徒的手机闹铃响了。   司徒咂舌,说道:“再不去估计那边要闹翻天了。”   什么意思?唐朔完全不能明白。   司徒的表情说不上是焦急还是恼火,连声招呼都没打,急走到门口,打开了厚重的铁门。   “司徒哥!”唐朔急着追了出去,“你不能这么走了啊,等等我。”   司徒回了头,说:“没时间等你了,你处理好这边的事到疗养院找我。把你证件给我。”   “啊?到底怎么了,你先说清楚啊。”虽然着急,但唐朔还是把证件拿出来,给了司徒。   司徒接过证件,急着跑了起来,很快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唐朔挠挠头,嘀咕着:“谁能给我个解释?”   司徒一路飙车赶到疗养院,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半。疗养院的规定是九点半完全关闭大门谢绝探访,司徒把车停在马路对面,步行过去。站在大门口朝里面看去,越过黑暗中的草坪,两层高的楼内只有两扇窗户还有灯光,想来不是护士站就是值班室。   司徒观察了一下门卫室,里面亮着一盏昏暗的灯光,没见到保安。司徒拿出手机调整为静音模式,暗想:但愿林遥别发飙啊。 第26章 十年、真相、信念   门卫室里的保安证睡得香甜,被一阵急促的铃声吵醒,揉着眼睛走出来,看到了外面的司徒。   “早就过了探视时间了,明天再来吧。”保安不耐烦地对司徒说。   司徒亮出证件:“我有急事,马上开门,通知你们的值班医生。”   估计保安也是还没清醒,只看得出那是□□,想起前阵子进来一个警察,估计眼前这人也是警察,于是给司徒开了门。   司徒进了大门,朝着楼内走,对身后的保安说:“通知你们值班医生。”   不用他交代,保安也会这么做的。   于是,当司徒走到楼门前,里面已经有人出来迎了。来人是护士长,刚把门打开,司徒就冲了进去。   “你不能就这么进来啊。”护士长还想着拦一栏,但完全跟不上司徒的脚步。   司徒急道:“你们值班医生呢?我要接林遥走。”   “就何医生在,我带你去见他吧。”   “我去找林遥,叫何医生来见我。”   好大的架子!老护士白了一眼司徒的背影,转身去找何医生。   司徒推开林遥的房间门,心里咯噔一下!   床铺干净正经,显然没有睡过人的样子,拐杖就在一旁。司徒知道,自己来晚了!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声响,迷迷糊糊的何医生一边穿着白大褂一边走了进来,一脸狐疑地看着司徒:“林先生已经走了啊。”   “走了?什么时候?”司徒忙问道。   何医生看了看腕表,说:“两个小时了吧,他朋友接走的。”   “什么朋友?”   司徒不像林遥,就算脾气不好,在人前一站也是一身的正气。司徒这人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子邪气,怎么看都不像良善之辈,特别是在他发火的时候,更让人畏惧几分。何医生似乎被司徒的气势镇住了,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说:“他借我的电话联系了朋友,然后,我和保安把他送到门口,他朋友开车过来的。”   “电话给我。”司徒一伸手,要何医生的手机。   何医生赶紧翻找口袋,把手机递过去。司徒一蹙眉:“这是我的号码。”   “啊?”何医生惊讶中。   司徒立刻回拨,果然,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司徒瞥了眼何医生,“我并没有接到这通电话。”   “那,那接电话的是谁?”何医生也有点懵了。   “真他妈的!”司徒暗骂了一声,上前一步“我要看监控录像。”   “啊,可以可以。”何医生立刻应道:“那个,对了,林先生走的时候在床底下放了什么东西,你要不要先看看。”   司徒回头:“床底下?”   “对,当时我说帮忙的,他还不让我插手。我也没看清是什么,他说明天回来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再拿。”   司徒把手机还给了何医生,走回床边,单膝跪在地上,俯下身去看床下的情况。果然看到了一个小笼子。但是,手够不到,他只能再趴下去一点,使劲伸出手臂。   就在手指已经碰到笼子的瞬间,他忽然脖子一阵刺痛,紧跟着便是人事不省。   何医生将针头从司徒的脖子上抽出来,长长地吐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冷笑道:“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紧闭的房门被推开来,一个身材高大的保安走进,问道:“怎么办?”   何医生在保安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寒意让司徒感到好像掉进了冷水中,头晕的厉害,伴着恶心感让他下意识地哼了几声。不过,好歹算是醒了过来。   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漆黑。过了好久才适应了这种光线,隐约的可见一些东西的轮廓。试着动了动手脚,发现被捆的很结实,司徒咬了一下舌尖,疼痛感让他顿时清醒了不少。估摸着身上的东西都被搜走了,好在手表和腰带还在。   司徒的手表是很有趣的,表盘上的字体粗大,有夜光功能。司徒用力转了转手腕,使劲磕在地面上,表盘一侧弹出一个很小且非常锋利的刀片,如此一来,就能割断绑着手的绳子。这个过程稍有些麻烦,等到割断了绳子,司徒也出了一身的汗。接着,又割断了脚上的绳子,撕下黏在嘴上的胶带,扶着墙慢慢起身起来。   手表也有夜光功能虽强,但是照射范围很窄,司徒只能耐着性子慢慢来,首先沿着墙壁观察这个房间,发现这里并不小,而且非常干净。他看到了一些仪器,很古怪,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沿着墙壁走了一圈,除了仪器什么都没有。于是,他调转方向,向房间中央看去。   就在房间的正中央位置上,停着一张床,但是司徒觉得,这玩意看起来更像是洗浴中心里面搓澡用的。他走过去,靠近了些才发现上面居然还躺着一个人。   司徒倒吸了一口凉气——林遥!   “林遥?林遥?”司徒俯下身,轻轻拍打着林遥的脸颊,低声唤着他的名字。   此刻时刻,林遥被寒冷的温度从昏迷中唤醒。他能感觉到躺在一个很古怪的床上。床很窄,有些硬,有些凉。身上的衣服似乎也被换过了,单薄的衣裤让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因为看不到任何东西,他只能认真去听。   “再睡就要去见阎王了。”   林遥的五官皱了起来,闷声闷气地哼了一声,司徒见状大喜,赶紧捧住他的脸,继续叫着:“醒醒,快醒醒。”   “司徒?”林遥吃力地说了句话,“别晃了,我想吐。”   司徒知道这滋味不好受,轻轻地放开了林遥,解下手表用嘴咬着照明,开始解决捆着林遥双手的东西。   “妈的,绑我用绳子,绑你居然用皮带,太差别待遇了。”司徒气恼地抱怨起来,“我的危险系数比你低吗?”   林遥忍着头晕恶心,听到司徒的碎碎念心烦得不得了,“你少说几句,快点弄开。”   “说得容易,这玩意死紧死紧的。”   林遥蹙蹙眉,忍耐着眩晕感,问道:“你怎么也被抓进来了?”   “一时大意,一时大意。”   “呵呵。”   司徒抬眼瞥了瞥林遥:“你呵什么?”   “你不是一向很精明吗,怎么会大意?”   “真是一时大意了。”司徒不大愿意谈论此事,忙扯开话题,“我说,你闹什么呢?”   “我那专属护士没了。”林遥配合着司徒,微微转动手腕,但事实上,他浑身无力,大口喘着气,说道:“昨天晚上,她放在我房间里的仓鼠丢了,说是出去找,结果一去不回。我问其他人,都说她请假去找男朋友。但是,她告诉过我,他男朋友去外市上班,根本不在本市。”   “你担心她遇害?”   “谁知道呢。”林遥憋了口气,试图使点劲,“我现在脑子不好用,有点迟钝。”   “我说你干什么呢?便秘怎么着?”   “白痴,我在努力坐起来!”   “拉倒吧,你躺着就是帮忙了。”   林遥恼了,脑袋沉沉地落在床上,郁闷道:“这是给我下了多少药?”   “你还是想想怎么出去吧。”司徒蹲下神,仔细研究皮带,“这他妈的是什么东西?”   皮带有宽又厚,可手表上的小刀很难在短时间内割断,而目前来看,他们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老天好像跟他们开起了玩笑,就在司徒急的满头大汗的时候,外面传来了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来人了!”林遥的听力好,低声说道:“三个人,你对付不了。快藏起来。”   “就这么点地方,藏哪?”   “总之暂时别让他们发现你自由了,快点!”   司徒也是没把握能同时控制住三个人,武器什么的倒是不足为据,主要是他现在也处于头晕眼花很想吐的境地。急切之下只好跑回方才醒来的地方,假装继续昏迷。   几乎是司徒的手刚刚转到身后,房门应声而开。随着咔哒一声,室灯亮了起来。司徒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偷偷地看着。看到了两个男人的脚和一个女人的脚。   先走进来的人是何医生,他站在门里对身后的保安说:“只有二十分钟,找个没人地方处理掉,记得手脚干净点。”   司徒暗想:那保安只要过来就会看到自己脚上的绳子已经断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他做好了准备,等保安走过来的瞬间,先控制住对方,再找机会抓住何医生。   哪知道,保安走到房间中央竟然看都没看司徒,而是推起了绑着林遥的车,朝着外面而去。   怎么回事?说好的带我走找个没人地方下手,手脚还要干净点的计划呢?   司徒窝在角落里,急得满头大汗。这时候冲出去不是不可以,但是林遥还被绑着,就算冲出去也没用。   该死,他们要杀了林遥?   已经恢复意识的林遥也在焦急,但,他似乎比司徒稳重一点。几乎假装昏迷着一动没动,而他的镇定似乎给了司徒某种暗示,司徒也在焦虑中冷静了下来。   很快,载着林遥的推车已经完全被推出房间,房门再一次被关上,锁死。房间里只剩下司徒一个人,何医生等人好像对他并没有什么兴趣似的。   司徒睁开眼睛,慢慢站起身来,再一次打开手表的夜视功能,光线擦着他的眼角照射在房间的墙壁上,被映亮的眼底透出令人胆寒的冷意。   林遥听着周围的声音,大约直行了十米左右,保安向左侧拐了,他身边还剩下何医生和另外一个人。如此又被推了大约有二十米的距离,途中向右拐了一个弯。最后,何医生停了下来,对另外那个人说:“你去开门。”   脚步声,女人的……   咔哒、验证成功。   指纹锁,够谨慎的啊。   又是一个房间,周围没有任何声音,安静的似乎只有他一个人。林遥觉得可笑,这是等着他醒来,再玩吓一跳的游戏?   既然你们想看我惊恐,那就试试吧。   故作难受地哼哼了几声,林遥晃了晃头,试着起身,忽然发现双手被皮带固定在床边,   林遥又老老实实地躺回去,做了几个深呼吸以缓解身体的不适。随后,他对着黑暗,缓缓开口:“何医生,怎么不说话?”   房间并无声音回应他的问题。   “我知道你在这里,你身上有花草茶的味道,很特别。”林遥如是说。   于是,房间里想起低低沉沉地轻笑声:“你的嗅觉很好。”   果然是他。   林遥完全放松了下来,不疾不徐地说道:“你下了多少药?有点恶心。”   “你觉得昏迷了多久?”   林遥听见了翻开本子的声音:“你是在做记录?我想想……大概昏迷一个小时左右吧。”   “很正确,你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喝了一大杯的茶,换做以往,我会在很想去厕所。就像现在。”   随后,他听见了何医生的笑声。   “看样子,你是不准备让我去了。”   “我可以帮你插导尿管。”   “我还是憋着吧。”   这时候,何医生终于从房间的角落里走了出来,走到林遥的身边,抬手扒开他的眼皮,“有光感吗?”   “没有。”   何医生打开小手电,直接照着林遥的眼睛:“现在呢?”   “有了。”   “恢复的很慢。”何医生有些不满地说:“你用的那种药水我们很难在短时间内配出解药,只能等你自身慢慢消化。也快了吧,再有个两天就失效了。”   “所以,你们急了?”林遥始终保持冷静,对持间,不见半点焦躁与不安。   何医生遗憾地说:“我本人并不想针对你,只想在你住院期间规规矩矩做个医生。但是,我规矩,你却不规矩。”   林遥哼笑道:“你没资格说这话。”   “哦?那谁说才合适呢?”   “比方说,在我右边的赵医生,毕竟她才是我的主治医。”   这一刻,何医生面色一寒,抬眼看向角落的黑暗处。赵怡就站在那里,沉着脸,眼神冰冷地看着林遥。 第27章 十年、真相、信念   林遥微微侧头,说道:“赵医生,我知道你在,不出来打个招呼吗?”   “你复明了?”赵怡很难明白,林遥为什么确定她也在场。   林遥说:“呼吸声。房间太安静也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你们不想被我听到更多,最好放点音乐,我比较喜欢萨拉萨蒂演奏的小提琴。”   “林警官好品味啊。”何医生不阴不阳地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角落里传来了脚步声,渐走渐近,最后停在林遥的另外一边,与何医生面对着的位置。   林遥抿着嘴,低声问道:“你们急什么呢?我看不见,不可能闹出什么麻烦来。”   “你本身就是麻烦。”何医生说,“虽然我们给你的手机做了手脚,你还是不老实。你以为司徒能查到什么?我们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只要他敢来,就走不出去。”   闻言,林遥的眉头皱起:“你们,窃听我们的谈话?”   “总不能放任不管吧?”何医生觉得好笑,“你说你,放着好好的警察不当,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林遥循着声音转了头,似乎是看着何医生的姿态:“这事你可以去问司徒。”   “林遥,何必还演戏呢?”说话的人是赵怡,“你为了什么而来,大家都清楚。谁都不是小孩子,会以为你在玩过家家?”   “难怪你很少接触我。”林遥转回头,对着赵怡的方向,“除了例行检查,你几乎不露面。我还纳闷呢,哪有这么不负责的医生?”   “你太聪明,虽然眼睛看不到,但是我们不得不防。”   “我们省去这些废话吧。”林遥说:“你们把韩丽颖和董大哥怎么了?”   何医生说:“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   “房间里还有第四个人。”林遥忽然说:“呼吸绵长规律,睡着的可能性不大,昏迷了吧?”   林遥过于敏锐的听力让何医生焦躁起来,他看向赵怡,“没时间了,动手吧。”   赵怡咬咬牙:“麻醉。”   林遥并不害怕,甚至打趣道:“多用点麻药,我对那玩意儿很迟钝。”   没人再理会他,但是,很快,就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在胳膊擦了擦。药棉的气味冲到了鼻端,胳膊上的冰冷感让林遥感到极度的不适。   何医生手里的的针头已经准备好刺破林遥手臂上的表皮,忽然,他看到了皮带!   “怎么回事?”何医生把麻醉针放在一旁,仔细地抓起林遥的手腕,只见,捆绑着他的皮带已经被割开了至少一半!   赵怡也看到了被割开的皮带,她跟何医生的想法是一样的——司徒醒了!   赵怡立刻给何医生使眼色,让他快去看看关着司徒的房间。何医生看了林遥一眼,似在说——他怎么办?   赵怡急着甩头——快去!   何医生恼怒地喝道:“我是麻醉师,我怎么能走?叫大力去,现在他他应该还没走远。”   “你糊涂了,他进不来!”   何医生好像想起来了什么,只好摘下手套,急匆匆地离开。赵怡犹豫了一下,拿起一把手术刀。   听到了关门声,林遥说:“赵医生,你还记得郑开吗?”   赵怡的手猛地握成了拳头。   “看来你还记得他。郑开被杀是2004年,那时候你们还没有建起这个疗养院,只能在他的地下手术室做手术。郑开的性格虽然古怪了些,但三观还是正的,至少在他看来,那次手术跟杀人没什么区别。”   “死到临头,怎么还这么多废话?”   “赵医生,我们来玩一个十分钟的游戏吧。”林遥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十分钟后,你会心甘情愿的放开我。”   “拖延时间?”   “是要拉你一把。”林遥的口气十分诚恳,“十分钟,你害怕会输?”   “你死了心吧。”   林遥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Datura Noir。”   赵怡猛地愣住了,“你,你怎么知道的!?”   林遥淡淡道笑一笑,说:“十分钟,我就告诉你。”   赵怡明显犹豫了,林遥又说:“我知道的不止这些。”   最后,赵怡咬咬牙:“好,就给你十分钟,我倒要看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林遥深吸了口气,说:“417案的郑开,510案的陆正航、八月份的贺梅、再加上今年的柯义东、哦对了,还有司徒那一笔。算起来死在你们手里的人至少四五个了,当然,还有我不知道的。十几年前就开始作案,有财力有杀手,可见,你背后的组织很庞大。”   “所以,你就不要想着能活着出去了。”   奇怪的是:赵怡说的很可怕,但是拿着手术刀的手却微微发抖。   林遥说:“当上警察的那一天,我就做好了殉职的准备,这个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警察嘛,本来就是高危职业。我只是想,当初陆正航绞尽脑汁追查你们的组织,到底是从什么方向发现了线索呢?”   “线索?”赵怡被林遥说的情况吸引了注意力,下意识地问道:“什么线索?”   林遥轻轻地哼笑了一声:“你也好,你的主子也好,甚至包括司徒那几个人,都以为陆正航从永源市带回来的证据是针对郑开案的,但事实上并不是。他身上压根就没有什么证据,或者说,他带回来的证据是针对那个组织的。“   “胡说!”赵怡低声喝道:“那时候你才几岁?别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   林遥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说:“只要认真想想就能明白的事。如果狙击手杀害陆正航是为保护郑开案的幕后黑手,不觉得太小题大做了吗?公开场所一枪爆头,这会引起各界的关注。那个幕后黑手要有什么地位,才值得被人如此保护?换个角度想,郑开的死亡现场太干净,警方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所以才定性为自杀案。那么,陆正航是怎么找到线索的?他凭什么翻案?”   “你什么意思?”赵怡的声音紧绷了起来,就像她的心。   林遥言道:“陆正航为什么还要越过自己的权限调查此案?”   因为他发现了更重要的案情,因为他知道郑开自杀是被逼无奈,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此刻,赵怡居然无法说出一句话。   林遥乘胜追击:“你们也知道,郑开留下了一些遗物,被他的妻子领回去收在一个盒子里。那个盒子就在我手里,我反反复复看了里面的东西,所以我确定了当年的幕后黑手是谁。”   “你当我是傻子吗?”赵怡找到了林遥分析中的漏洞,反击,“我们查看过那个盒子,根本什么都没有!”   而后,赵怡故作镇定地说:“林警官,你的手段并不高明,十分钟后你还是要死。”   “你不想留下来看结果吗?”林遥冷静地说着,就像从手里拿出一个有一个筹码,引诱着贪婪的赌徒不停地下注,“赵医生,这家疗养院有几个股东,但总有一个是特殊的。这样的人不会积极参与经营管理,只会在幕后观察,操纵,跟某个或者是某些个医生护士单线联系,就像你这样的医生。”   赵怡觉得林遥疯了。要知道,他说得越多,活下来的希望越渺茫,尽管从一开始上面就说要杀了他,但是如果他装得傻一点,或许能多活几天。   此时的林遥就像砧板上的活物,任人鱼肉,即便如此,他的风骨犹在,丝毫不在乎死神架在脖子上的镰刀随时都会收割他的生命。   林遥说道:“人在这世上走一遭,总会留下痕迹。我从郑开的身上查到周海盛,从周海盛身上查到这家疗养院,又在这里查到你们。这就是痕迹,时间都无法抹掉的痕迹。”   “闭嘴!”赵怡的话语声中充满了愤怒与恐惧。   因为恐惧而愤怒,因为愤怒而恐惧,相生相伴,就像一对儿默契十足的搭档。   在这样的局面下激怒赵怡并不是明智的选择,但林遥的意图似乎就是为了激怒她。赵怡好很配合地达到了林遥的预期效果,她甚至把手术刀放在了林遥的脖子上。   忽然,赵怡的手停住了,好像触到某种可怕的东西,刀刃缩了回去。林遥不清楚赵怡的变化是因为什么,但是直觉在警告他,还有情况没有掌握。   林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说:“赵医生,不止我一个人知道周海盛,就算我死了,他也跑不了。那么你呢?何医生呢?还有其他知道这家疗养院秘密的人呢?那时候你们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何医生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赵怡闻言大惊失色:“你……”   林遥躺在手术台上,苍白的脸上露出满意而又笃定的微笑:“你们真是太小看司徒了。”   赵怡下意识地看向被割开了一般的皮带,惊呼:“那时候,你就醒了?这不可能!”   “不管你相信还是不相信,事情都发生了。赵医生,你可以执迷不悟,只要你做好被抓被判刑甚至被枪毙的心理准备。还有你收到的那些赃款,一分不少的都要吐出来。”   安静。   在林遥字字沉重的话语后,房间里安静了下来。这不是什么好事,至少林遥认为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赵怡现在的心理状态是混乱的,所以,忽然安静下来代表她已经排除了这种混乱,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怎么做。如此怪异的变化,让林遥开始担心。   赵怡仅凭自己的能力不可能排除心理障碍,她若是有这个本事,也不会再知道司徒醒来时慌乱地安排何医生去查看。事实上,从一开始他们就错了,不该把司徒和自己关在一起。   要永远记住一点,不要让你的对手集中在一起,那会对你形成威胁。   所以,赵怡的步步错,错到现在忽然冷静下来就是不寻常的。一定有什么问题,或者说,一定有什么在左右着赵怡。   就在林遥思索的时候,赵怡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她忙不迭地掏出来。   “喂。”   林遥听到她在讲电话,心中又是起了狐疑。   只听,赵怡说:“何医生还没回来,我不会麻醉……这不可能,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摘取器官是不可能的……我不是医生,我做不到……什么?现在?不,我没杀过人,也不想杀人,当初说好的,我只负责动手术,其他的事跟我没关系。”   原来如此。虽然听不到对方说些什么,从赵怡的话中林遥也猜到了七八分。想必,那个人等的不耐烦了,催问赵怡为什么还没解决,赵怡并不是专业麻醉师,必须等何医生回来麻醉自己,然后他们会摘取自己的器官。但是,何医生不在。   对方显然不了解手术,以为人活着的时候同样可以摘取器官,但是,赵怡却认为这不可能。   看来,对方十有八九是周海盛。   赵怡已经不想再跟对方说下去:“你在外面逍遥,我们在这里给你卖命,你觉得这公平吗?別再说那些虚伪的话了,这是最后一次,我会申请到其他地方去。现在,你不要再插手了,我会处理好。”说完,不顾对方的态度,直接挂断电话。   赵怡紧紧咬着下唇,好像决定了什么似的,又一次拿起手术刀。她不能让林遥活下来,不管是为了什么,都不能!   “你输了林警官,十分钟到了。”   刀,已经抵在了林遥的脖子上,手还在颤抖。颤抖代表胆怯和犹豫,而毫无反抗之力的林遥却镇定如初,面色如常、声色如常。   “赵怡,我也怕死,但是我知道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你呢?这种时候,会有人来帮你吗?何医生哪去了?你那些同伙哪去了?到了生死关头,他们会来救你吗?”   赵怡比林遥更清楚——没人会来救她。   接下来又是诡异的安静,这安静在林遥听来有太多的古怪之处。赵怡的反应两次处于空白,这不寻常。为什么会这样?她在想什么?   一个不再听话的棋子,留着干嘛?   突然,林遥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大喊了一声:“快跑!马上离开这里!”   然而,不等林遥的话音落地,赵怡闷声了一声。   “赵医生?赵怡?”林遥挣扎着,想要起来,但捆着他手脚的皮带很结实,他的挣扎起不到任何作用。   窒息般的声音从地面上传来,断断续续,林遥能感觉到,赵怡的手紧紧抓着床的边缘,想要抓住他的手,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林遥的手努力地张开,张到最大的限度。他的手指碰到了赵怡的手指,指尖相互勾住的瞬间,赵怡的手无力地滑了下去。   死亡,在黑暗中弥漫开来。   林遥的气息急促起来,眉头拧成了一团,怒气冲冲!   “谁?”   房间里没人回答他的问题。但是,杀害赵怡的人似乎不想杀他,只是蛰伏在周围的某个地方。   林遥屏息细听——那个微弱绵长的呼吸声还在,昏迷中,凶手不是这个人。除此之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凶手把气息控制的非常好。   看来,对方并不想杀了自己,否则的话,没必要隐藏气息。那个人准备做什么?   气氛卡在死亡与现实之间,不知道哪一边更加沉重,仿佛给每一次呼吸加上了冰冷的枷锁。   安静中落针可闻,林遥的身体紧绷起来,想着如何才能有效的保护自己。然而,眼下的情况的确无计可施。但是,林遥并不认为这里是自己的死亡现场。   忽然,他脚上的皮带被割断、左手的皮带同样被割断,只剩下右手的皮带。   林遥没有行动,因为他的身体虽然有了点力气,用来袭击一个刚刚杀过人的凶手还远远不够,他只能留着少多可怜的力气,自保。   杀害了赵怡的凶手在割断了三根皮带之后,离开了林遥。至始至终,林遥都没有听见脚步声,只有开门、关门、指纹锁自动上锁的声音。   林遥有些楞了。   时间上不允许他思考过多,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找到出口找到司徒。他很担心司徒,毕竟也被下了药,浑身无力跟自己差不多。万一着了何医生的道儿怎么办?   林遥摸索着坐起来,下了床,这一刻才知道情况比自己想的糟糕多了。他几乎站不住,上腿虚软无力,呼呼站立不住。不管怎么说,先把剩下的皮带解决掉。   皮带一直延伸到床底,有几个搭扣扣着,难怪司徒没找到解开的地方。林遥费了很大力气才把皮带扣解开,随后摸索着找到了赵怡,手摸到了大量的血液,顺着手臂找到颈动脉,林遥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房间里还有一个人,那个昏迷者。但是以现在自己这个情况,自保都很难,救人谈何容易?先出去再说吧。   慢慢地移动到门前,摸到门把手,扭了几下发现门没有打开。这种锁真是麻烦!就在这时,忽听外面传来咔哒一声。   验证成功。   何医生回来了?   林遥冷静地后退了几步,房门刚一打开,林遥运起浑身的力气猛地扑了上去!只听一声惊呼:“卧槽你干什么?”   在林遥诧异的同时,司徒紧张地把扑上来的人抱紧,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说:“你就不能老实点!”司徒的脑门又冒了一层的冷汗,赶紧把手里的针头丢下。林遥要是再快一秒,手里的针头就扎进他眼睛里了。   妈的,吓死老子了! 第28章 十年、真相、信念   妈的,吓死老子了!   “司徒?”林遥也紧张,紧张的满手是汗。听到了司徒的声音,差点蹦起来,“你怎么样?何医生呢?”   “在你脚边。”司徒说:“一个医生我还搞不定就不用混了。你这边怎么样?”   “你没遇到什么人吗?”说着,林遥抓着司徒借力,站了起来。   司徒纳闷地摇摇头,说:“没有。”   “有人杀了赵怡,刚出去,就在你来的五分钟前。”   司徒暗骂了一声:“你在这这里,别乱动。”说完,一转身追了上去。   林遥听着司徒的脚步声很快远去,还是有些担心。现下的情况容不得想太多,林遥摸着房门慢慢转身,回到了房间。   让林遥老实待着,这种事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回到房间,林遥沿着墙壁走,大约走了五六分钟,脚尖踢到了什么东西,用手去摸了摸,感觉上像是某种仪器,仪器上有两根线,貌似悬在半空中,林遥心里一喜,顺着线继续摸找,不多时摸到了线的尽头。   这样该是一张真正的病床,两侧有扶手,还有摇柄,床上躺着的很可能就是那个始终昏迷的人。林遥慢慢地伸长手臂,果真碰到了人的躯体,还带着正常的体温。   是小腿,林遥判断着,继续摸索。大腿、腹部、胸口……   是个男人,很瘦。   林遥终于摸到了男人的面部,摸到了颈动脉。虽然林遥没有很丰富的医学知识,但从心跳的次数来看,这人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昏迷不醒。方才那两根线温度很低,捏起来无异感,想来不是输液用的。想到此,林遥轻轻地拍打着男人的脸颊:“先生,醒醒。”   叫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林遥终于理解了司徒叫醒自己那时候的心情,当真是很想一巴掌打下去的!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林遥心想,轻轻打一下应该没关系吧?于是,他轻轻地打了一下。   啪!   糟了,下手好像重了点。   就在林遥担心自己下手过重之际,昏迷中的男人忽然嗯了两声,显然是苏醒过来的迹象。林遥连忙叫道:“先生,醒了没有?能听见我说话吗?”   片刻后,醒过来的男人吃力地说:“林,林老弟?”   咦?声音好耳熟!   放下林遥不提,司徒沿着唯一的一条路追上去,越追越是纳闷。这他妈的是什么鬼地方,七拐八拐的连个尽头都没有,甚至连一扇窗户都没有。   等等,没有窗户?司徒的脚步戛然而止!   这是地下,所以没有窗户。而能有这么大空间的地下,除了疗养院还能有其他可能性吗?想到这里,司徒咧嘴一笑——玩躲猫猫是吧?老子从三岁起就没输过。   司徒脱下鞋子,用鞋跟开始敲打墙壁,咚咚声一声跟着一声,沿着脚下的路朝着前方而去。咚咚声持续了约有两分钟的时间,忽然有些不一样了。听起来,空洞了一些。   司徒停下了脚步,专心地在墙壁上敲打,很快敲出个大概来。墙壁里面应该是个空间,但是房门在哪里?   因为走廊里的灯光十分昏暗,墙壁成深灰色,所以很难看清楚。司徒把鞋子穿好,用手去触摸墙壁,手指摸到了一条缝隙,应该就是房门才对。抬起手臂打开手表的夜视功能,看了一会儿才发现真的有一扇门。   然而,这几乎称不上是一扇门,没有锁,也没有门把手,看上去就像是在墙壁上画出一个门的形状而已。   但是,里面的的确确就是个房间,一定有开门的办法!   司徒沿着门缝开始找,找到了中间部位,在缝隙的边缘处有一个很不起眼的小铁片,铁片大L形状,紧紧地扣着墙面。司徒蹲下去仔细研究了一番,用手指扣动铁片,只听咔哒一声,铁片居然被他抠出十厘米来,但是另一端还连着墙面。   哦,明白了。这就是门把手,只是做的极为巧妙很难被发现而已。司徒拉动铁片,门却没开,从手指传来的震感来分析,这扇门应该是朝里面推的。司徒又鼓捣了半天,一个巧劲儿,将铁片扭了90度,完全成了一个门把手,司徒赶忙使劲一推,墙壁上的门这才被他打开。   近视视线的仍旧是黑暗,不比走廊里的昏昏暗暗,这里是纯粹的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司徒用手表的夜视功能照亮,走进了房间。   房间很小,且灰尘很多又湿又潮。司徒在角落里找到很多大小不一的箱子,有些是空的,有些装着废弃的医疗设备。   忽然,从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司徒猛地回头,黑暗中仿佛有一团东西在蠕动着。   呜呜呜,擦擦擦。   是个人!   听见了呜呜声,司徒立刻起身走了过去,这才发现,在角落里有个很大的箱子。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箱子好像是用来装什么动物的,上方和侧面都有透气层,只是因为房间太黑,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呜呜声再一次传来,司徒一把打开了箱子盖。用手表一照,当即吓了一跳。   箱子里卷缩着一个女人,一个穿着三点式内衣的女人。女人的长发遮脸,嘴巴和眼睛被粘着胶带,手脚也都被胶带捆着。司徒低声道:“别害怕,我是好人。”   对方察觉到有人发现了自己,更加急切地求助,司徒把女人抱了出来,放在地上。拨开她脸上的长发,撕下脸上的胶带。手表的光线照在女人的脸上,司徒一愣,“你是林遥的护士!”好像姓韩。   “你,你是谁?”韩丽颖半眯着眼睛,战战兢兢地问道。   “我们见过面,在林遥的房间里。”   “司徒!”韩丽颖当然记得他,这一刻就像见到了亲人般,一头扎进司徒的怀里大哭起来,“快救救我,救救我。”   “好好好,别激动。没事了。”司徒脱下外衣,给韩丽颖披好,扶着她靠在墙壁上稳定下来,“你怎么在这里?”   韩丽颖抓着司徒的手,努力地回忆着,“那天,我的仓鼠跑了,我出去找,不知道怎么走的,就走到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门口前边。那个门是开着的,仓鼠跑进去了,我就进去找。但是,我,我忽然被人打昏了。再醒过来就是在这里。”   韩丽颖的描述虽然有点含糊不清,司徒还是听明白了,同时,更加确定这里就是疗养院的地下室。   司徒问道:“你看清楚是谁打你吗?”   韩丽颖使劲地摇头,“没,那个人是在后面打我的,我根本看不到。”   “你醒过来多久了?”   “好久了。”韩丽颖哭着说,“这里又黑又冷,我什么都看不见,我以为……我以为死定了。”   这时候就不要抱着我哭了,那边还有个看不见的等着呢!   司徒被韩丽颖哭的心烦,倒也不是他不懂得怜香惜玉,而是跟韩丽颖比起来,林遥那边更让他担心。更何况,杀人凶手还没追到。   司徒抓着韩丽颖的肩膀,说:“你听好了。现在,我不能带你一起出去,你留在这里,不会有事,我很快就回来。”   “不要走!”韩丽颖一个虎抱,死死地抱住了司徒的腰,语无伦次地哭叫着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司徒好话说尽,也不能说服韩丽颖放手,哪怕告诉她林遥也在这里,他比你更危险!不过,韩丽颖听到林遥的情况后倒是冷静了些,说:“你带我去找他。”   司徒忽然捂住了韩丽颖的嘴,警惕地看着房门的方向。韩丽颖也不敢哭了,眼睛瞪的大大的,惊恐地看向房门。   声音似有似无,似远似近。司徒暗道不好,听起来至少有四五个人。他赶紧把韩丽颖推开,低声道:“待在这里千万别动,我出去看看。”   “不要。”韩丽颖的声音很低很低,抓着司徒的手抖的厉害。   “没事,我很快就回来。”司徒使劲扯开了韩丽颖的手,离开了这间黑暗的房间。   走廊里不见一人,但声音比方才更清晰。司徒听了听,感觉上声音是从前方传来的。这时候不去看个究竟,等一会儿估计就被动了,不管对方多少人,都要掌握情况在想对策。于是,他寻着声音的方向走了起来。   拐了两次,忽然看到一扇虚掩着的房门,房门里透出些光亮来。司徒谨慎地靠近,贴在墙壁上,小心翼翼地观察里面的情况。   看到的,只有楼梯。这应该是个缓步间才对!想到这里,司徒打开门走进去。   楼梯通往上方,声音也来自上方。司徒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一把推开了窄小的门。刺眼的光袭来,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司徒!?”   司徒终于听见了响亮又喜悦的声音,尽管有点陌生,还是让司徒格外振奋!   原来,司徒出来的地方处于疗养院的休息大厅。小门隐藏在大屏风的后面,又被一副画遮挡起来,故而平时很难发现。   前来支援的众人找了很久,葛东明才发现屏风后面挂着一幅画。葛东明就想:奶奶滴,屏风后面挂画,给鬼看吗?   葛东明大锤子都找来了,还没等下手呢,司徒忽然出现。   葛东明二话不说,抓住司徒的手,问道:“小林呢?小林呢?”   “没事,在下面。”司徒看了眼葛东明身后,有谭宁还有唐朔,另外那几个不认识,不看也罢,“还有个人跑出来了,你赶紧安排人手找,那个人杀了赵怡。对了,再找几个手电,下面很黑。”说完,不等葛东明反应,一个转身回去了。   葛东明这个急啊,说要找人找凶手,你倒是给个线索啊。男的女的啊?胖的瘦的啊?   唐朔先上前,说:“组长,我下去。”言罢,从后腰上抽出一个比小臂还长的手电筒!   “我去安排人搜查凶手。”谭宁的反应也很快,立刻打电话叫人。剩下的那几个,一个跟着谭宁,其余的都跟着葛东明走向地下。   唐朔跑起来追上司徒,但心地问:“司徒哥,你没事吧?脸色太差了。”   “挨了一阵麻醉剂,没大事。你们来多长时间了?“   “一个多小时了。“唐朔苦哈哈地说:“找不到你们俩,电话打不通,快急死了。”   “电话早被没收了。”说这话的时候,司徒已经跑回韩丽颖所在的房间门口。他拉住了唐朔,说:“里面还有一个,你跟我进去。”言罢,对跟上来的葛东明说:“再往里走,向左拐一次,喊林遥,你不喊他找不到他在哪里。”   葛东明什么话都没说,带着人去找林遥了。 第29章 十年、真相、信念   葛东明什么话都没说,带着人去找林遥了。   司徒和唐朔回到房间里,韩丽颖估计是被吓坏了,听见声音惊叫了起来。司徒忙道:“别害怕了,警察来了。”   一听警察来了,韩丽颖才稳定了不少。死死揪着披在身上的衣服,尴尬又狼狈。唐朔挠挠头,直接解开了腰带。   司徒一挑眉:“你干嘛?”   “总不能让妹子光着腿啊,我里面有秋裤,可以让妹子穿我的外裤。”   唐朔脱下来的外裤给了韩丽颖,韩丽颖拿着他的裤子羞的满脸通红,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司徒抓着唐朔转身,说:“你赶快穿上。”   这样,韩丽颖才起来,哆哆嗦嗦地穿好裤子。   韩丽颖的情况并不好,根据她说,好像也是被注射了麻醉剂,现在很不舒服,浑身无力。司徒只好扶着她,离开房间,唐朔留在房间里继续查找有没有其他线索。   等司徒把韩丽颖搀扶回大厅,重案组的人也把昏迷的何医生带了上来。司徒没看到林遥,心里七上八下的,“林遥呢?”   “后面。”重案组的警员说:“他眼睛不方便,走得慢。组长跟着他呢。”   听到是葛东明跟着林遥,司徒的心才放下来一些。另一边,有人给韩丽颖拿来了毛毯和热水,韩丽颖眼巴巴地看着地下出口,好似期盼着什么。   司徒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问题。重案组的警员靠上去,在他耳边低声问道:“都搞清楚了?”   司徒点点头。   “那你还担心什么?”   司徒闻言看了眼这位警员:“有些环节没撸顺,卡着呢。”   警员咂咂舌:“等小林上来你们俩商量吧,现在,我们帮不上什么忙。”   司徒很想说:幸亏你们来得及时。   要说葛东明等人的确来的及时,只是时间都耽搁在找门的事情上,错过了抓捕凶手的最佳时机。但是司徒明白,这事不能怪葛东明,也不能怪唐朔,要怪只能怪自己当时太大意,让何医生有机可乘了。   但是,杀害赵怡的凶手到底是怎么跑出来的?   司徒正琢磨着的功夫里,葛东明扶着林遥从缓步间走了上来。司徒立刻迎上去,问道:“怎么样了?”   林遥摆摆手,说:“晕,想吐。”   “过来坐会儿。”说着,司徒从葛东明手里接过林遥,扶着他坐在一边的沙发上。   韩丽颖看到了林遥,起身要过去,重案组的警员拦住了她,说:“请稍等。”那边研究案情呢,现在过去不是很方便。   韩丽颖眼巴巴地看着林遥,只能坐回去,焦急地等待着。   随着林遥上来,另外两名重案组警员也扶着一个人走了上来。那是林遥在地下室发现的昏迷的男人,男人跟林遥一样,虚弱的几乎无法站立。   司徒正靠在林遥身边,听他在耳边低语。不知道林遥说了什么,司徒的脸色一变,低声说道:“照你这么说,凶手始终在房间里?”   林遥点点头:“隐藏的非常好。那时候,赵怡已经被我说服了,如果不是那个人忽然杀了赵怡……”   “林遥!”司徒低声喝止了他的下文,“你仔细想想,你听见的脚步声是男的还是女的。”   “没有脚步声,只有开门和关门的声音。”   司徒蹙蹙眉,心里一阵紧过一阵的狐疑。   这时候,邓婕带着法医组的人赶到,一见林遥的状态就气得扯开司徒,开始给林遥检查身体状况。司徒不好打扰他们,便走到一边,去问韩丽颖一些情况。   “你听见我进屋之前,有没有听见其他声音?”   韩丽颖想了想,说:“有的,好像是敲墙的声音。”   “在那之前呢?”   韩丽颖想了想,无奈地摇摇头。   随着法医组的人赶到,鉴证组也来了人,各组一部分人开始进入地下勘察情况。林遥特意叮嘱了几句,说下面很难走。邓婕白了他一眼,埋怨道:“你就不能老实点,把自己当个病人吗?”   林遥失笑:“我没事,你先看看那个人。”说着,压低了些声音,说:“我找到他的时候,他身上插着管子,我看不见,所以不知道管子连着的是什么东西。不过十有八九是用来做活体移植的。”   邓婕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林遥说:“我算是认识那个人,他的情况很特殊,简单点说就是属于死了也没人发现。”   林遥推了推邓婕放在一旁的箱子,说:“先去看看他吧,我再跟司徒说几句话。”   邓婕翻了个白眼,拎着箱子起身,对司徒说道:“你过来吧,我搞不定他。”   司徒还在沉思呢,被邓婕叫了一声,立刻走到林遥身边。俩人继续旁若无人地嘀嘀咕咕。   邓婕看着他们俩认真的模样,不由得会心一笑,再转回头看到俩萎靡的受害人,心里各种不爽。   “来,把他弄到这边来。”邓婕叫同事帮忙,把韩丽颖和另外那个男人弄到一起,方便她查看情况。   就在这时,司徒的余光好像瞥见了什么,慢慢地转过头,盯着邓婕那边。   韩丽颖披着毛毯,低着头,嘴里咬着根体温计;那个男人同样皮了条毛毯,仰着头,邓婕正在检查他的眼睛。男人的头发都被邓婕拢了起来,露出了额头、眉毛、右边的眉毛少了半截。   司徒想起了王东的供词——我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我负责把子弹偷出来交给他,剩下的我就不管了。那个人很瘦,有点驼背,右边只有半条眉毛。   司徒的手暗暗握紧!   “林遥,你找到的那个人,认识吗?”   “这里的病人,叫董洪军。”   “哦……”司徒好似随便应了一声,“等会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别吭声。”   林遥也没放在心上,听着司徒走过去的脚步声很慢很慢。   司徒溜溜达达到了邓婕身后,拍拍她的肩膀,说:“林遥说眼睛疼,怎么回事?”   邓婕一惊:“眼睛疼?”说话的同时已经站了起来,急忙走向林遥。   董洪军也看了眼林遥,又回头对着司徒笑了笑,很勉强,看上去非常的虚弱。司徒坐在他身边,先叹了口气,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哥们,你算是走运的。”   “是啊是啊,多亏了林老弟救我。”   “这样,我有几个问题需要请你帮忙回答一下,咱俩别妨碍人家女孩子休息,去旁边说吧。”   “可以可以。”董洪军的行动很慢,司徒伸手扶着他的手臂,只等着他站直了身子,去其他地方。   韩丽颖稍稍挪动了一下位置,让给董洪军更多的活动空间。董洪军勉强走了一步,脚下却打了个踉跄,韩丽颖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小心。”   司徒忽然感觉到,被自己扶着的手臂已经绷紧了,这种紧实度绝对不是一个虚弱的人能有的!就在念头一闪之间,董洪军忽然发力狠狠撞开了司徒,抓住韩丽颖的脖子一把将她拎了起来。   谁都没看清,董洪军的刀是从哪里拿出来的。那把刀横在韩丽颖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啊——!   韩丽颖惊叫着。   葛东明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立刻掏出配枪直指董洪军!其他警员也纷纷行动起来,将董洪军围了起来。   邓婕很镇定,掩护着林遥,对他说:“你救上来一个白眼狼啊。”   林遥的表情已经不能再阴沉了,扬声问道:“司徒,怎么回事!?”   司徒站在董洪军面前,说道:“打中我的那颗子弹曾经经过他的手。”   林遥愣了愣,当即明白,这是司徒在外面查到的线索。不知为何,林遥没再追问下去。   韩丽颖吓的魂不附体,哆哆嗦嗦地喊着林遥,喊林遥快来救她。董洪军勒着她的脖子,威胁众人:“滚远点,不然我杀了她!”   “拉倒吧。”司徒讥讽地笑道:“蛇鼠一窝,谁杀谁啊?”   葛东明的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盯着司徒,质问道:“你几个意思?”   司徒一脸的坏笑,说道: “林遥耳听了整个赵怡被杀的过程,但是他没有听见脚步声,杀了赵怡的凶手没穿鞋,为什么?因为知道林遥的听力不是一般的好,穿了鞋走路,性别、年龄、身高都会被听出来,所以不敢穿。你想想呗,这人得多了解林遥啊。”   葛东明的眼睛飘向了韩丽颖。   “这只是其一。”司徒又说:“从凶手离开那间手术室到我找到林遥,期间不过五六分钟,我马上追赶凶手,却没听见半点脚步声。不合理吧?”   另有几个人也都看向脚上没鞋的韩丽颖。   “知道跑不过我,所以干脆来个金蝉脱壳,脱掉衣服钻进箱子,假装被抓的样子。当时,我还真就信了,信的妥妥的!在大厅看到她我就觉得纳闷,被关了几天几夜不吃不喝吧,也没见她脸色不好,比我还红润呢。”   更多的人看向韩丽颖的脸。   “最后一点,妹子,你被捆了两天两夜了,怎么手腕和脚腕上一点淤痕没有呢?你是多少有点医学常识哈,你说,我要是给胶带死死缠了两天两夜,我还不断的挣扎,我的手腕上会不会有淤痕?”   这时候,除了林遥,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韩丽颖。   韩丽颖急喘了几口气,哭着喊道:“你怎么能冤枉我呢?我没有啊,我是真的被绑在哪里的,你说的那些事我怎么知道?”   “不知道没关系哦。”司徒缓缓上前一步,“咱俩打个赌,地下的某个角落里还有你刚刚脱下来的衣服,衣服上沾有赵怡的血!”   葛东明大喝了一声:“叫下面的人抓紧时间找衣服。”   韩丽颖忽然朝着林遥大喊:“林哥,你相信我,我不是坏人。你要相信我啊。”   林遥被邓婕挡在后面,对韩丽颖的叫喊充耳不闻。沉默也是一种态度,大家心知肚明。   董洪军狠狠勒住韩丽颖的脖子,威胁到:“闭嘴!”   司徒哼哼冷笑:“你用自己人做人质。”   “不管她是谁,死在我手里对你们警察来说,都是吃不了兜着走吧。我怕什么?要怕的是你们。”   葛东明咂咂舌。正如对方所讲,不管韩丽颖是什么人,都不能让她死。葛东明上前一步,说道:“董洪军,这么多警察都在,你跑不了的。”   “少废话,都给我滚开!”   董洪军的怒吼声还没有在众人耳中消失,整个休息大厅以及两边的走廊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葛东明在黑暗中大喊着:“趴下!”   司徒猛地飞扑出去,计算着方向,扑向韩丽颖和董洪军。韩丽颖的惊叫声几乎掀开屋顶,董洪军的怒骂声却好像被掐断了脖子的老鸭,忽然没了动静。这一刻,司徒已经扑倒位置上,没想到居然扑了个空,结结实实地趴在了地上。   黑暗不过持续了五秒钟的时间,光明回归,众人的眼睛都有些不适,但勉强睁大,观察周围的变化。让葛东明个和司徒感到惊讶的是:韩丽颖昏迷在地,董洪军的手都是血,趴在地上同样昏迷不醒,用来威胁韩丽颖的那把刀不知去向。   尼玛神了,这是谁干的!? 第30章 十年、真相、信念   林遥急的大喊:“怎么了?”   “没事。”邓婕始终保护着林遥,在其他人纷纷行动起来的过程中,紧紧地护着林遥。她说:“刚才有几秒钟的断电,现在韩丽颖和董洪军都昏迷了。我们,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葛东明收起枪,大声喊道:“把住所有出口,严查每一个人。小冯,去调取监控录像。”   司徒从地上爬了起来,特别冷静地退到一边,让葛东明带着人收拾韩丽颖和董洪军,躲躲闪闪的走到了邓婕身边,说:“邓姐,下面还有尸体呢,下去看看吧。”   邓婕见局面已经被控制住了,这才放心离开林遥,拍拍司徒的肩膀,急着下去看尸体了。   坐在林遥的身边,司徒低声在耳边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有韩丽颖的?”   “第一天。”   司徒挑挑眉。   林遥给司徒说起入院第一天的事情。那天司徒走后,赵怡找来了韩丽颖,由韩丽颖带着林遥做各项检查。检查之前韩丽颖给了林遥一杯水,刚从热水瓶倒出来的,放在林遥手边,他还能感觉到冒出来的热气,然后,韩丽颖给他抽血,之后便是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再醒来,韩丽颖告诉他,只睡了十几分钟。但是,林遥的手碰到了之前那杯水,已经完全冷了。当时林遥在心里估算,至少失去意识有一个小时。而所谓的抽血恐怕是注射某种麻醉剂才对。   “我只是没想到,邓姐给我配的那种药水被他们检测出来了。”林遥略有些遗憾地说,“如果没有这一点,他们不会在我房间里安置窃听器。”   “董洪军又是怎么回事?”司徒还是有些细节不甚明了,等着让林遥解惑都快等白头了。   林遥说:“一开始我没怀疑董洪军,但是他的情况让我觉得奇怪。疗养院会好心好意全免他的治疗费?如果换是别家我还认为没多大问题,但是这家疗养院绝对不可能。再加上董洪军说他没家人也没朋友,我就怀疑疗养院养着他是准备做活体移植。我是想保护他,没想到……”   司徒拍拍林遥,说:“谁都有看走眼的时候。”   “你这算安慰我?”林遥问道。   司徒挠挠鼻子,没吭声。林遥咳嗽了两声,偷偷扯了扯司徒的衣襟,低声问他:“刚才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回去再说。”   林遥愠怒,“为什么?”痛快点不行吗?急死了!   司徒用手挡着嘴,瞥了眼忙前忙后的葛东明,低声道:“都是外人,不方便。”   林遥顿时哑口无言,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反正就觉得司徒这句话有点……怎么说呢?算了,回去再说也好。   重案组等人手脚麻利,很快就把董洪军和韩丽颖送上了警车,因为二人都在昏迷中,葛东明特别安排了法医组的两个人跟着,先去医院检查身体情况。忙活完了这边的事,葛东明才回到休息大厅。   这会儿,负责外围搜查的谭宁也来了消息,说是抓到一个保安。司徒忙道:“按住,那孙子不是什么好鸟。”   葛东明对谭宁说:“带回组里,等我们回去再审。”   林遥忽然站起来:“我回去审!”   葛东明嫌弃地白了一眼林遥,压根没搭理他,而是指着司徒,:你,负责看好他。”   司徒也是略不耐烦地拉着林遥,埋怨道:“怎么一听抓住人了,你就跟踩着电门了似的?老实点能死吗?”   在场的几个人捂着嘴,偷笑。   林遥使劲给了司徒一拳,低声气道:“没你说话的份儿。”   “你还来劲了?”司徒扯着林遥把人按在沙发上,“没跟你算账呢哥们。郑开留下的那盒子,你怎么就不让我看?你要是早点给我说不定早就破案了。”   “有本事你自己找啊。”   司徒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说:“没想到啊,你林遥居然也有不讲理的时候。”   林遥回他一声——呵呵。   一旁负责询问疗养院若干护士的老刑警看不下去了。这俩人够可以啊,说悄悄话说得旁若无人,能不能注意点场合。   还是上来拿工具的邓婕看到他俩互掐那样觉得很有必要制止一下,就说:“司徒,你赶紧带着小林去医院看看,你们俩都被注射过麻醉剂,别不当回事。”   司徒摸摸脑门:“你不说我都忘了,有点低烧。”   林遥一巴掌拍掉他的手:“摸你自己的!”   司徒一脸的坏笑,拉着林遥起身,笑道:“走吧林警官,咱俩都没战斗力了。”   司徒跟他闲着没事拌嘴的时候,林遥就估摸着这货八成有话要跟自己单聊,也没跟他多计较,紧蹙着眉头,阴沉着脸,让司徒拉着自己走出了疗养院大楼。回到车里,司徒苦哈哈地说:“我说林警官,我这不要钱不要奖状的跟你们忙活案子,你怎么还跟我冷着脸。好歹给点笑模样啊。”   林遥气道:“我是难受!难受你懂吗?眼睛看不见,头晕恶心。还给你笑模样,我没哭就不错了。”   司徒闻言嘿嘿地乐了起来,发动了车子:“得得得,你现在说什么都有理。”虽然嘴上改不了跟林遥斗来斗去的习惯,司徒还是很体贴人的,为了让林遥舒服些,放下了车窗,让微冷的空气流淌进来。   昏沉沉的脑袋被冷风一吹顿时清明了不少,林遥舒服地长吁一声,问道:“司徒,你到底瞒着什么呢?”   司徒这才一本正经地说:“不是我瞒着,是你瞒着呢。咱俩要不是赶紧串一下口供,等你们组长盘问的时候都傻眼。我说,你什么时候知道周海盛这人的?”   “一早。”林遥也坦率了,不再藏着掖着,“我调查郑开那几天发现周海盛曾经在他生活中出现三次。第一次,郑开给他做私人医生;第二次,郑开装修私人诊所的施工人员属于周盛海公司的施工队;第三次,郑开死后的同年八月周海盛搬到永源市居住。”   司徒各种郁闷,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林遥坦言:“告诉你能怎么样?你去查他,他马上就警惕起来。我这边再想找疗养院的线索,就很难了。当时我想了很久,要查清417和510案必须从疗养院下手,所以,周海盛这条线不能告诉任何人。”   还能说什么?司徒觉得,林遥真是倔强的让人想打一顿。   “现在能告诉我了吧,为什么盯上疗养院?”   “周海盛啊。”林遥理所当然地说:“你不是也查到了吗,2011年疗养院成立,周海盛是股东。地下手术、病患、医生、满足这些条件的只有疗养院。”   司徒瞥了眼林遥,看到他缩紧了肩膀,干脆把外衣脱下来盖在他身上,顺便问道:“你别打马虎眼。就算你告诉我周海盛这点事,说明你的计划就行,我不可能去查他打草惊蛇。”   林遥揉揉眼睛,把脸扭到了一边,没打算回答问题。   车子忽然在路中间停了下来,林遥微微一晃,察觉到司徒这是恼了。   其实,司徒就怕他这样,可是俩人认识时间不长,司徒以为林遥不会把那件事放在心里,至少不会当个事正儿八经地搁在心里。现在俩人心里都清楚了说与不说之间的原因,再往下说,谁的心里都会留下一点小疙瘩。司徒最讨厌的就是小疙瘩!   车窗被完全放到了底,司徒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咬在嘴里点燃。尼古丁的气味与寒夜的里的风搅和在一起,让沉默的气氛更加压抑了几分。   林遥不吭声,司徒也不吭声。须臾,司徒好像忍耐到了极限,猛地转身看着回避自己的林遥:“那时候换做是别人,我一样会冲上去。”见林遥无动于衷,又说,“不要以为你欠我一条命,你这么想对我来说压力很大。”   被说中了心事,林遥两耳绯红,更不想跟司徒说话了。他的沉默反而让司徒更加无可奈何。可是,无可奈何也好,压力也好,与林遥做的一起相比真的是连个屁都不算。林遥为了帮他找到狙击手,几乎把不能做的都做了。不惜身败名裂上演了一出暴力执法、双目失明孤身潜入敌方、破了案还帮他瞒着重案组……   卧槽,这到底是谁欠了谁啊?   司徒叹息,把烟蒂扔到窗外,别别扭扭地说:“以后别干这傻事了,行吗?”   一股冷风吹了进了车里,林遥缩进司徒宽大的外衣地下,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就这么缩着,缩了半天才嘀咕出一句话:“开你的车吧。” 第31章 十年、真相、信念   一股冷风吹了进了车里,林遥缩进司徒宽大的外衣地下,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就这么缩着,缩了半天才嘀咕出一句话:“开你的车吧。”   结果,没等司徒再把车开起来,葛东明就追上了他们。葛东明来得很急,直接坐进了司徒的车,说:“我刚跟上面汇报过情况,上面的意思是马上到永源市彻查周海盛。小林,你还能坚持吗?”   作为整个事件的经历者,或者说是策划人,林遥必须去。   “没问题。”林遥当然不会拒绝,“现在就走吗?”   司徒有些不乐意地说:“只有你们俩?”   “还有小唐。”葛东明说:“他也知道些情况。”   司徒抓着方向盘咂咂舌:“你们走了,这边怎么办?”   葛东明为难道:“我也愁啊。这边要有个知情的人,谭子知道的也不多,邓婕只是个法医,审问这种事她不合适。”   司徒烦躁地挠挠头,看了眼还因为身体不适而蹙眉的林遥。心想——妈的,这回算是赔大发了!   司徒干脆地对葛东明说:“让林遥去医院,我跟你走。”   葛东明眼睛一亮,没想到司徒可以做到这一步。但,林遥反对,他似乎不想让司徒涉及太深。许是料到了林遥的态度,葛东明说:“两天之后出发,今天晚上永源市警方先布控,我们这边拿到确凿的人证物证了,再过去就可以。”   林遥长吁了一声,两天之后,自己的眼睛也可以回复正常了。   司徒瞥了葛东明一眼,嘴巴张张合合,无声地问:“两天后走,你现在追上来干嘛?”   葛东明歪歪头——你说啥?   司徒翻了个白眼,认命地嘀咕:“我还是先去医院吧。”   葛东明拍了一下林遥的肩膀,叮嘱他老实点听医生的话,言罢,开车门下了车。   回到自己的车里,葛东明一脸的苦大仇深。坐在后面的唐朔呐呐地说:“组长,你怎么可以欺负林哥?他都那样了。”   “知足吧,要不这么做,他麻烦更大。”葛东明发动了车子,调转车头朝着另外的方向去。边开车边拨打电话。   正如当初司徒所说,林遥等人的行动是私人性质,一旦出了什么事必须有个话事人给他们擦屁股。如今,死亡一人,被抓三人,正是所谓的“出了什么事”,故此,葛东明必须在第一时间像上面汇报,林遥等人的行动是重案组的秘密计划。挨骂是肯定的,但是总好过处分林遥和邓婕。   葛东明是警局里出了名的护犊子,林遥又得他重视,他是死活不舍得失去这么一员悍将的。更何况,还有个司徒呢。   撒个谎挨顿骂可以保住林遥,还能赚个免费劳工,这事怎么想都划算。只要林遥别再搞出什么幺蛾子就行。   林遥不是个老实孩子,这一点谁都知道。其中,自然也包括司徒。   “等会儿到了医院,先做检查吧。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司徒问道。   吹了小一路的冷风,林遥觉得清醒多了,便问:“几点了?”   “一点多了。”   “去郑开家。”林遥果断地说。   司徒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去哪?”   “郑开家。”   司徒万分不解地拍拍林遥的脑袋:“我说,你又要干什么啊?”   林遥说:“我欠郑开妻子一个解释,现在不去,估计要等很久。”   司徒满心的不乐意:“就差这几天?就不能等等?”   林遥朝着司徒的方向转了头,缓缓地说:“司徒,我们都可以等。可是她,已经等了十年。”   林遥这句话,让司徒完全无法反驳。   敲响于文敏的家门时已经是凌晨两点。   半夜三更冒然登门毕竟是有失礼数,司徒一直缓慢而又轻轻地敲着房门,等了十多分钟,才听见里面传来于文敏的声音。   “谁?”   林遥按住司徒的手腕,上前一步,说:“于大姐,是我,林遥。”   里面安静了数秒,很快,就听到于文敏打开门锁的声音。开门的瞬间,司徒看到于文敏一脸的惊讶。   “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来打扰你。”司徒礼貌地说。   于文敏只是对司徒点点头,便仔仔细细地看着林遥。   林遥轻声说道:“破案了,我来告诉你一些真相。”   “你们抓住凶手了!?”于文敏激动地抓住林遥的手,下一秒发现了异常,“你的眼睛……”   “没什么,过两天就好了。”   林遥说得云淡风轻,于文敏当真信了他的话。司徒站在一旁却是心里发堵,为了找线索查案子,林遥不惜对自己的眼睛做文章,现在只一句“没什么”。   司徒忍着心里的憋闷,对于文敏微笑道:“方便进去说话吗?”   于文敏意识到自己失礼了,忙打开门,请他们进去。   进了屋子,于文敏给他们倒了温水。林遥说:“于大姐,别忙了,坐下吧。”   于文敏有些紧张,慢慢地坐在林遥的对面,手里捧着温热的水杯。   林遥郑重地说:“于大姐,我来告诉你郑开死亡的真相。”   于文敏放下了杯子,抚了抚胸口,言道:“说吧。”   林遥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一字一句地说:“郑开,的确是自杀。”   “是什么?”于文敏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厉声问道。   林遥郑重的重复一遍:“郑开,是自杀。”   于文敏张了张嘴,失去血色的嘴唇颤抖着,眼睛里慢慢的都是无法相信这个最终的结果。司徒知道她在想什么——不可能!为什么?   林遥的声音很沉,冷静、镇定、不疾不徐地说:“最初,我也以为郑开死于他杀,就像陆法医一样,我开始反复翻阅当时的案件资料、现场照片、人际关系网、经济情况等等。说真的,看过几遍之后我更加认定郑开是他杀。首先第一点,服用过量药剂导致死亡的人,尸体不会那么平整,药物在发挥作用期见,会让他非常难受,身体不自然卷曲;第二点,他左手的婚戒不见了,哪里都找不到;第三点,那个地下手术室本身就值得怀疑。这三点来看,他的案子真的不简单。”   但是,不管怎么分析,林遥都不找不到半点他杀的证据。如果这是一起他杀案,那么几乎可以认定为是一起完美的谋杀案。   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存在完美的谋杀案。这一点,林遥从未怀疑过。   林遥说:“当时我做了很多假设,还有还原现场分析等等。首先,我可以确定有人动过尸体,从尸斑来看,是在郑开刚刚死亡,尸体还没有僵硬的时候,把尸体摆放规整。死亡时间是凌晨四点,如果是他杀,那个时候凶手还在现场。”   司徒忽然问道:“你发现什么了?”   林遥说:“郑开的遗物中,有很多不同颜色的便签纸,上面记录了每一天的花销。其实,那些纸是有规律的。”   没等林遥说完,于文敏立刻起身走向卧室。司徒抓了个机会,偷偷问林遥:“你压根没拿走盒子?”   林遥低声回道:“具体点说,我把盒子还给她了。”   司徒直磨牙,低声嘀咕着:“难怪我怎么找都找不到。”   “你都去哪里找了?”   要不要这么听力卓越啊?司徒吐了口气,随口道:“随便找找而已。”   林遥也没跟他计较,这会儿,于文敏已经拿着盒子回到客厅。取出盒子里所有的便签纸,放在茶几上。   林遥说:“注意看,每一张便签纸的右下角,是不是有一点笔痕,好像无意间点上去的。”   于文敏等不及了,起身坐在司徒身边,仔细瞧着。果然,每一张便签纸的右下角都有一点笔痕,有些是重复的,有些是单独的。   司徒忽然想起了什么,将所有的便签的右边搓起来,快速放翻每一页。但是,他希望中活起来的动画并没有出现。   林遥听见了便签纸沙沙的声音,说:“最开始我跟你的想法一样,以为这是原始动画的原理,但是你也看到了,并不是。”   “那究竟是什么?”于文敏急切地问道。   林遥摸到那些便签,说:“其中有一张是日期最早的,你把它找出来。”   司徒充当起林遥的眼睛和手,很快找到了最早的一张便签,把它放在林遥的手里。   林遥说:“按照时间来算,这一张应该是他写得最早的一张。”   从方才,司徒就看到便签上写着一些很生僻的文字,看似写下它们的主人并不认识它们,所以在文字旁边标上了拼音。第一个字是尣,拼音为“Wang”第二个字是庘,拼音为“Ya”、第三个字是叇,拼音为“Dai”、第四个字是㐘,拼音为“Mi”。   于文敏仍旧一头雾水,问道:“这张便签我看过好多次了,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有问题。”司徒当即回道,“谁写拼音会把第一个字母写成大写的?又不是英文。”   林遥表示就算是英文,也不是每一个字母都用大写。所以,他跟司徒的看法是一致的,这些文字和拼音里隐藏着什么信息。   林遥坦言:“我发现这个线索的时候远没有司徒反应快,幸好我没有错过它。”说着,拍拍司徒的手背,说:“你把四个大写的字母抄下来。”   司徒拿起桌子上的一支笔,写下“W、Y、D、M”四个字母。狐疑地嘀咕着:“W、Y、D、M、这什么意思?”   林遥解释道:“W,代表的是周、Y代表的是年、D代表的是日、M代表的是月。”   司徒还在为怪异的拼音字母烦恼,林遥简单明了的解释让他豁然明朗,再去看身边认真而又严肃的林警官,感到由衷的敬佩,若不是碍于于文敏在场,真的很想大赞一声——牛逼啊!   牛逼的林警官很冷静,听见于文敏激动起来的抽泣声暂时停了下来,轻声说道:“您不能这么激动,接下来还有不少事要说。”   于文敏抱着手臂,深深吸呼了一次,方让自己镇定了下来。于是,林遥接着说道:“因为这是第一张手写的便签,所以我假设它所代表的意义是‘时间’,这样才解开大写字母的谜团。那么,按照顺序是‘周’在最前,‘年’排在第二位、‘日’是第三位……”   在林遥解释的时候,司徒已经开始按照周、年、日、月、的顺序排列便签。很快,便签的顺序被重新整合完整,摆在了桌面上。林遥的手在桌子上摸索着,司徒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引导他摸到了便签。林遥的手按住便签,手掌微微用力向右外侧捻开,便签变成了扇形,每一张便签边缘看似随笔点画的毫无意义的笔痕连在了一起,答案跃然于眼中。   于文敏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司徒沉声念出便签纸上显出来的字——Mandara.   于文敏无法理解,问道:“什么意思?曼德拉?”   “曼陀罗。”林遥说:“最开始,我也想过是曼德拉,后来,有人告诉我,在陆法医的手机里也出现了曼陀罗的信息,那时候我才确定。”   “这又能说明什么?你根据这个说我老公是自杀,会不会太儿戏了?”   面对于文敏的质问,司徒轻声说:“我明白了。我看过郑开的案件资料,警务人员勘察的时候,是在郑开身上的白大褂口袋里找到的这些便签纸。照片很清晰,便签纸有红有绿还有黄,白大褂的质地很薄,从照片上我都能很清晰的看到口袋里有东西。刚才林遥给你分析过了,如果郑开死亡时凶手就在现场,那么这个人一定会清理现场,如此一来,口袋里的便签纸一定会被发现。凶手不是白痴,这么不合常理又古怪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带走呢?但是,它们一直都在白大褂的口袋里。”   说到这里,于文敏似乎明白了一些,但是……   “那是谁移动了我老公的尸体?你们也说过了,的确有人在他死的时候把尸体摆放整齐的,而且,还拿走了他的结婚戒指。”   司徒瞥了林遥一眼,虽然明知道后者看不见,这一眼好像必须要看似的。回过头来,司徒说:“贺梅。”   “贺护士?”于文敏惊讶地说道。   司徒点点头,正好往下说,林遥开了口:“事情真相应该是这样的。某这个犯罪团伙盯上了郑开,威逼利诱他在地下手术室做一次非法手术,贺梅也受到了威胁。”   那是一次违法的器官移植手术,过程中,犯罪团伙的人应该就在手术室里,逼迫郑开跟贺梅,不顾器官提供者的死活,一定要完成手术。那时候,贺梅利用拿血浆的机会,在报纸上留下了手术过程中的一些数据。林遥分析过郑开的心态与性格,认为,他是想救下那名器官提供者,但是,器官提供者最后还是死了。   郑开很明白,不管他如何找借口解脱,都无法改变因他而死了一个人的事实。医者父母心,他无法原谅自己。更恐怖的是:这很可能不是最后一次。   林遥缓缓说道:“于大姐,郑开的性格是古怪了点,还有点小肚鸡肠,但是他的道德观念是正确的。作为一名医生,他根本没办法原谅自己的所作所为。你了解他,他很容易钻那牛角尖,所以……”   所以,在悔恨和恐惧等多重压力下,郑开选择了结束生命。   等林遥说完这些,于文敏已经泣不成声。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 第32章 十年、真相、信念   然而,事情的真相并没有结束。   司徒说:“郑开是恨那些罪犯的,如果没有他们,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其实,每个人都有报复心理,只是或多或少而已。郑开不甘心就这么被人利用,但是又害怕留下犯罪团伙的信息,那些罪犯会加害你和他的家人,所以,郑开用非常隐晦的方式留下了线索。我想,郑开在痛苦中想的都是你,所以,他紧抓着结婚戒指,求的是精神解脱。”   “求求你,不要说了。”于文敏哀哭着。   司徒也不想说,可又不得不说。   “于大姐,背负着罪恶感的不止是郑开,还有贺梅。但是,她一个女孩子能做到什么呢?她只能冒险留下一点数据。郑开自杀当天,贺梅就察觉到不对劲儿了,她跟你说是早上六点去了诊所,事实上,她在半夜四点就去过一次。她率先发现了郑开的尸体,发现了他紧紧握着结婚戒指。跟郑开一样,贺梅也不甘心。为了让警方关注郑开案,贺梅伪造了现场。”   她把郑开放在手术台上,拿走了郑开的结婚戒指和手机。正因为少了这两样东西,陆正航才怀疑郑开不是自杀。   司徒犹豫了一下,才说:“我们在贺梅的遗物里,找到了那枚结婚戒指。”   于文敏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的泪水不停地落下来。司徒有些不忍心看了,但是,这种时刻,他必须保持客观的态度,面对于文敏:“等案件结束后,婚戒会还给你的。”   “贺护士也……”   司徒点点头,神情不变,镇定的有些冷漠。   “那陆法医为什么告诉我,说找到证据了?”   司徒说:“在去永源市之前,陆法医就知道郑开不是他杀。林遥能发现便签纸纸上的秘密,我相信,优秀的陆法医一样可以。只是当时仅凭这点线索无法翻案,所以他才会去永源市找贺梅。但是,他调查的方向不是郑开死于他杀还是自杀,而是去调查便签纸上留下的信息——曼陀罗。”   说到当年在永源市发生的事,林遥便是不懂了。当即问道:“为什么没把证据带回来?”   “带不回来。”司徒解释道:“贺梅带着证据回到永源市的家,她担惊受怕,害怕犯罪团伙的人找到她,杀了她。所以,她把证据邮寄给不同的朋友,如此反复,证据一直天南地北的飞。陆法医找到贺梅的时候,她刚把证据邮寄给国外的同学,等同学邮回来还需要一段日子。问题是,陆法医没时间在永源市等着,他只是在贺梅口中知道,黑色曼陀罗代表犯罪团伙。”   归根结底,没有犯罪团伙,就不会有那次非法手术,也不会死人,郑开会继续做一个医生,过着平凡而又温馨的生活。在陆正航眼中,犯罪团伙的人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所以,他才会告诉于文敏,找到证据了。   这注定是一个无法入睡的夜晚。重案组、司徒与林遥、于文敏、还有邓婕,很多人都在这一夜经历着不一样的心历过程。   相对林遥和司徒而言,他们只是找到了案件的真相,对于文敏而言,是结束了长达十年的噩梦。   梦醒后未必是阳春白雪。   于文敏的哭声中包涵了太多的苦楚,十年了,十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找到杀害丈夫的凶手,看着他被绳之以法得到应有的报应!如此等了十年,等到的真相让她如何面对?这十年的苦守,十年的坚持,到如今,究竟是得到了,还是失去了?   林遥的手完全是无意识地伸了出去,朝着苦楚的哭声。司徒轻轻地按住了他的手腕。   这种时候,安慰已经太过苍白。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陪着于文敏哭到无力,软到在沙发上,抽抽噎噎。司徒自作主张取来了被子,给于文敏盖上。   “你们走吧。”于文敏哽咽着说,“我想一个人静静。”   司徒很担心,怕于文敏也想不开。林遥却说:“你有我的电话,不管什么事都可以找我。案子结束后,我会通知你去局里拿婚戒。”   于文敏点点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走到门口,司徒的脚步迟疑了一下。转回头看着蜷缩在沙发上的于文敏,留下一句话:“您到丈夫,是个好人。”   林遥使劲掐着他的胳膊——不要再刺激她了,快走!   辞别了于文敏,俩人并不觉得轻松多少。司徒拿出一瓶水给林遥:“多喝点,等会还有一场仗要打呢。”   是啊,他们还需要面对另外一个女人。林遥摇摇头,疲惫地说:“邓姐比你想的坚强。”   司徒自顾自地喝了几口水,发送车子的时候跟林遥商量:“这时候邓姐应该还在医院,咱俩是先回你们组里,还是去医院?”   林遥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医院,但是司徒劝他贤惠组里。然而,林遥非常固执。   大部分人从疗养院撤离,董洪军和韩丽颖被送到医院开始做一系列的检查,期间,必须有警员跟在旁边。邓婕揽下了这个任务,随着很多医护人员奔波在各个检查室,不停地记录着两名犯罪人的身体情况数据。   司徒找到邓婕的时候,这人很不耐烦地推开他,司徒说真相出来了,你不想知道吗?林遥也跟在司徒身边,问邓婕:“累了吧,休息休息不行吗?”   邓婕有些气喘,静静地看着脸色憔悴的司徒与林遥。司徒能在她的眼睛了看到急切与渴望,然而,邓婕还是说:“现在,你们俩马上去做检查,不要觉得身体好就无所谓,麻醉剂这种东西的威力可大可小,别不当回事。”   不知道因为什么,司徒忽然烦躁起来,抓住邓婕的手臂:“这么多警察呢,谁都能替你一会儿,你就在乎这点时间?”   “我十年都等了,为什么还在乎这点时间!?”邓婕忽然大声喊了起来。   邓婕的喊声让整个走廊都安静了下来,不远处的一些警察纷纷侧目,不知道该不该过来说点什么。   司徒的脸色阴沉极了,搞不懂为什么心里这么憋屈,搞不懂为什么憋屈的想要大喊几声。倒是林遥,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司徒,先找个医生,问问都要做什么检查。”   司徒挠挠头,又是叹气又是咂舌的。不过,还是听了林遥的话,扶着他一起去找医生了。   邓婕站在原地,就像一尊雕塑,安静的无声无息。这种怪异的状态仅仅持续了不到十秒的时间,等邓婕抬起头,她还是那个令人钦佩的邓法医。她大声吆喝着下属:“去跟着小林他们俩,一定要把所有的项目都做一遍。”   小法医立刻跑了起来,恨不能下一秒就押着林遥上检查台!   经过一番折腾,林遥终于躺在了病床上,司徒逃过一劫,做完了检查脚底抹油溜了。林遥也顾不上司徒出去干嘛,他已经累的几乎忘记自己姓什么了。脑袋刚沾到枕头,直接睡了过去。   司徒偷跑出去的时候,葛东明看到他了。葛东明同样没追,没问,好像知道司徒必须走似的。   司徒必须走,必须赶在有人发现蛛丝马迹之前,离开医院。手机还没有找回来,他只能先回家,拿备用手机用。   当电话打通的瞬间,司徒又急忙离开家门,在天边浮现出晨曦的时候,去了结还未了结的事情。   所有经历了疗养院大厅事件的警察都在想,当时怎么会突然断电呢?是谁打昏了董洪军和韩丽颖?这个人又是怎么离开大厅的?   在没有找到确凿的线索之前,司徒就知道,那个人是谁。   “你胆子真不小啊。”司徒如此调侃着面前的人,“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虽说也不会怎么样,但是被抓住的话,麻烦不少吧?”   饕餮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晚上不是通过电话嘛。那时候,你问我什么时候押送王东回永源市。你的原话是‘什么时候回去’如果你在永源市,应该说‘什么时候回来’。”   如此微小的细节,让司徒确定,饕餮已经回来了。   饕餮还是一副冷面孔,对司徒的言语漠然以待。司徒皮笑肉不笑地继续说道:“你是滴滴打飞机回来的吗?够快的,周海盛那边怎么了,让你这么着急往回赶。”   虽说听起来只是开玩笑一样的口气,但这话怎么琢磨都是注满了弦外之音。饕餮瞥了司徒一眼,将手机递了过去。   司徒拿在手里一瞧,看到的是周海盛一身浴衣打扮,站在吧台前正在跟几个人聊天的样子,他的手拿着一瓶水,手机清清楚楚地拍下了小臂上黑色曼陀罗的纹身。   饕餮闷声闷气地说:“后面还有。”   滑动屏幕,看了不少张周海盛的照片,重点都在他的手臂上。不过,只有第一张最为清晰。   司徒将照片传到自己的相册里,才把手机还给饕餮。   饕餮低头摆弄着手机,说:“有了消息再联系。”   听他的话,似乎是要走,司徒咂舌道:“你要走,也把情况说清了再走啊。”   “说什么?”饕餮不解地看着司徒,“那边的警察也盯上周海盛,我还留下很麻烦。”   司徒一愣:“怎么回事?那边的警察行动也太快了。”   饕餮摇摇头:“了解不多。好像是周海盛自己找上警察,说有人要杀他。永源市那边安排了一个警察保护他。”   “一个人?”司徒呵呵一笑,“哄孩子呢?一个顶什么用?”   其实,饕餮和司徒心里都明白,周海盛找到警方要求保护,却不说是谁,为什么要杀他,估计那边的警方也了解周海盛是个为富不仁的奸商,处于一些这样那样的压力,不得不派个人去保护他。其实,也就走个形式。重点是:周海盛出了什么事,竟然要求警方保护。   饕餮说:“昨天下午四点,你们干嘛了?”   下午四点那时候,怎么了?司徒晃晃脑袋,说:“我现在有点懵,让我想想……下午四点,我这边没什么事,重案组一直都那样。要说变化,只能是林遥在疗养院闹。”   仔细回忆了一番,司徒确定地说:“四点,林遥把疗养院那几个护士闹得想要杀人了。”   饕餮嗯了一声,“四点二十分,周海盛到警察局也闹了一场,那边安排一个警察跟他回家,说是保护几天。”   司徒蹙蹙眉,长吁了一声,说:“应该是疗养院这边问他怎么解决林遥,这孙子为了洗脱嫌疑,故意找警方要求保护。”   “也不一定。”饕餮说:“静观其变吧。”   说完这些,饕餮还是准备要走的,司徒再一次拦着他,追问疗养院那点事。估计是被司徒问的心烦了,饕餮大概说了一些情况——他离开永源市是因为警方在周海盛身边安插了一个人,回到本市之后一直暗中跟着司徒,倒也不是有其他企图,只是想看看,事态会如何发展。看到最后,觉得没一个靠谱的。   “我不出手,你们什么时候解决?”   感情饕餮是嫌弃他们行动迟缓了,司徒苦哈哈地说:“大哥,警察有各种不能做的事,我能怎么办?总不能当着十几个警察的面儿弄死董洪军吧?”   饕餮冷冷地说:“所以,我帮你搞定。你欠我一个人情。”   “大哥,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   不知怎的,饕餮居然笑了。   “有事说事,别吓唬人。”   饕餮当然不是啰嗦的主儿,直言:“帮我在重案组的资料里查一个人。”   “谁?”   “冯晓航,1988年出生,本地人。”   司徒摸着下颚上冒出来的一层胡茬儿,好奇地问:“为什么要在重案组的资料里查?犯过事?”   “其他地方我都查过,只差重案组查不到。”   司徒一副明了的表情,说:“这样吧,我给你介绍个朋友,找他比找我更快。不止重案组,你想要什么他都能给你查到。”   “和尚?”   司徒挑挑眉,随即慢慢地眯起了眼睛——你行啊你,还没怎么着呢就把我查个明明白白,连我身边的人你都摸清底细了。   饕餮斜睨着司徒,仿佛在说——没有他,你能找到我?大家彼此彼此。   聪明人交往起来是很简单的,不需要多言,也不需要客套。司徒把廖江雨的私人电话号码给了饕餮,旁的都没说,只说了一句:“这号码你打过去,他就知道是我给的。”   饕餮打开车门,直接下了车,司徒打了个哈欠,发动车子准备回家好好睡一觉。 第33章 十年、真相、信念   饕餮打开车门,直接下了车,司徒打了个哈欠,发动车子准备回家好好睡一觉。   可是,回到家洗过澡,躺在床上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翻来覆去好像锅里的饼,折腾了大半天越来越精神。   司徒干脆起了身,拿出手机给葛东明打了个电话,问他自己丢在疗养院的那部手机找到没有。   葛东明似乎一直没休息,精神倒还不错,跟司徒说手机是找到了,但是呢,已经被砸成了碎片,你还要吗?   司徒呵呵冷笑:“你们留着浇花吧。对了,董洪军和韩丽颖醒了吗?”   这回,轮到葛东明呵呵冷笑:“一个小之前醒的,醒过来就吵吵着要见小林。我的人在疗养院那边取证,听几个护士说,那丫头跟小林之间还有点感情纠葛?”   “那丫头往自己脸上贴金呢,这话你信吗?”   葛东明自然是不信的。   韩丽颖想利用跟林遥的关系,找回一点机会。但是,她脱下来的衣服被找到了,上面带有赵怡的血迹,这样一来,可说是证据确凿,韩丽颖找谁都没用。葛东明都没让她见着林遥的面,再来一番临审,韩丽颖终于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葛东明说得很直白,现在物证已经明确了,你想不承认也不可能。明白什么叫“戴罪立功”吗?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们会酌情向法庭求情的。   话虽这么说,但是韩丽颖手里是不是只有赵怡一条人命,谁又知道?一切都要等具体审问过之后才能决定。   韩丽颖也明白自己会有什么下场,表明会坦白一切,但事实上,她知道的并不多。   “她都知道什么?”司徒问道。   葛东明的口气沉重了几分,说道:“疗养院是她和赵怡负责,何医生就是个拿黑钱做事的小卒子,至于那保安,连卒子都不是,跑前跑后的狗腿子而已。韩丽颖的上线是周海盛,赵怡跟她一样,也要听周海盛的调遣。但是,韩丽颖跟周海盛还有一层私人关系。”   “情人?”   葛东明嗯了一声,说:“韩丽颖骗小林说有个男朋友,其实那个人就是周海盛。所以,她跟周的关系要比赵怡跟周的关系更加紧密一点。韩丽颖交代,当时赵怡和周通了电话,说完全搞不定小林,然后呢,周就发了一条短信给韩丽颖,让韩丽颖处理了赵怡,想办法自己脱身。”   自己脱身,呵呵,韩丽颖居然也照办了,真是蠢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其实,对韩丽颖那点事,司徒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跟葛东明说得情况也基本吻合。所以,司徒并不是很看重韩丽颖那个人,他在乎的是偷运子弹的董洪军,还有让董洪军偷运子弹的周海盛。   这一点,葛东明很明确地告诉他:“要等。韩丽颖对董洪军的情况不是很了解,只知道,这人是周海盛安排进来的,还特别编造了一些档案资料,也不知道是防着谁呢。根据谭子在疗养院那边了解到的情况,董洪军是去年年底住进疗养院,跟他资料上的不符。要查他,就要先抓住周海盛。你别着急。”   随后,葛东明又说:“现在正在跟永源市那边的警方交涉,由我们调查审理王东的事,不过手续没办完之前,我这边不好越权。总之就一个字,等。”   司徒也不是着急,反正人都抓住了,早晚会有结果。于是,聊完了案子聊人情,司徒问林遥的眼睛什么时候能恢复。   葛东明继续呵呵冷笑:“你问我呢?去问邓婕啊。”   好吧,葛东明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还是不提此事微妙。   挂断了电话,困意终于姗姗而来。   司徒睡得香香甜甜,在医院里的葛东明却是满腹的心思。林遥搞出这么大的事他不是一点不知情,但当时没有制止事态发展下去,也是想让林遥放开手脚去做,不说417案,单说510案的陆正航,这么多年必须有个结果!   葛东明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想出很多策略。总之,尽最大的努力,做最坏的打算。   “想什么呢?”邓婕忽然开口问道。   葛东明猛地回头:“我去,你走路都没声怎么的?吓死我了。”   邓婕挑挑眉,笑道:“死在我手里,你该觉得荣幸。”   葛东明苦笑道:“算我怕了你了。出来干嘛?里面没事了?”   邓婕脱掉白大褂,塞进葛东明手里,打了个哈欠:“我回家睡觉,醒来再来。”   葛东明觉得很意外,这工作狂人居然要回家睡觉,而不是留下来等着董洪军或者是林遥醒来,继续工作。真是很值得怀疑啊。   邓婕不理会葛东明狐疑的表情,转身慢吞吞地走向了电梯。   于是,重案组的工作按部就班地准备着。只等董洪军醒来,进行审问,在那之前,葛东明需要守着林遥,在第一时间拿到他所掌握的所有情况。   时间,已经到第二天上午九点。   在永源市的周海盛从黑色的大班椅上站起来,对保护他的警员说:“我去趟厕所。”   警员点点头,没吭声,但是也跟着起身,去卫生间旁边的一个椅子上坐下了。   周海盛年近五十,身材魁梧,容貌普通,只是一身穿戴彰显出他家底殷实的境况。卫生间同他的办公室一样,装修的非常豪华,周海盛反锁了房门,迅速地从马桶后面掏出一部九几年使用的老款手机。   开机,查阅短信,并没有新的。周海盛的脸色立刻苍白了很多,他好像在思索着什么非常重要的事,重要的几乎危及到自己的生命一般。这种思索状态仅有几分钟,他手脚麻利地拆掉手机卡,将手机分成几部分,分别藏在不同的地方。手机卡顺着马桶马桶冲了下去,电池放在裤子口袋里,带出了卫生间。   “梁警官啊,真是辛苦你了啊。”周海盛一脸谦和地说着,走到办公桌后面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盒上好的西洋参,“你们警务人员都讲究廉洁,我也不好过多表示。这个就送你吧,平时当茶喝,很不错的。不贵啊,可别说我贿赂你。”   梁警官四十多岁,看上去不大好相处。他看了看西洋参茶,问道:“周董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周海盛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我刚接到电话,现在马上要去五华市开个会。你就不要跟着了,我多带几个保镖,大概明天晚上回来,到时候还老劳烦梁警官啊。”   梁警官眉头一皱:“我怎么没听见你接电话。”   周海盛早就准备,拿出一部时下最新款的手机给他看:“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回拨第一个来电问问。”   于是,梁警官还真的问了。对方是是周海盛的私人会计师,有些投资上的问题需要他过来开个会,确定一下。具体地点是在五华市海马商业酒店的三楼会议厅。   梁警官把电话还给周海盛,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现在就走,等司机把车开过来。”   梁警官看了看腕表,说:“我跟你的保镖交接一下。”   周海盛一脸笑意:“好。”   这时候,外面的天忽然明媚了起来,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办公室很是刺眼。周海盛走到窗边,要放下百叶窗。赶巧,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   梁警官看了看手机:“周董,好像是你朋友打来的电话。”手机屏幕上只显示两个字,台风。   周海盛面色一僵,赶忙回身拿起电话。窗外的阳光愈发刺眼,在这深冬时分,眼光如此刺眼,反常的让人不安。   梁警官看到外面的世界明晃晃的就像一面刚刚被清洗过的镜子,镜子里耸立着高楼大厦,蓝天白云,阳光的线条交错叠杂,仿佛一根根针刺着视网膜。   在镜子中的某栋大厦里,一扇房门被轻轻地关上。杀手没有一分钟的耽搁,几乎是飞步冲到了房间中的书桌前,将宽大的书桌推到了离窗口半米远的位置上。   厚实的地毯让杀手推动书桌时多费了不少的力气,但也恰到好处地消弭了书桌挪动时本该发出的声响。从随身的高尔夫球袋中取出了一根经过了伪装的运动级精加工枪管,再从单反相机镜头包中取出了个看着像是长焦镜头的4X6倍距瞄准镜,杀手微微喘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标准镜和枪管放到了书桌上。   接下来的工作显得有些乏味。对于一个已经习惯了用猎杀换取一切的职业刺客而言,组装一支军用级狙击步/枪并不需要动太多的脑筋,双手的动作也几乎成了本能。如果不是因为这支狙击步/枪是刚花了大价钱购买的、甚至连美军特种部队都并未列装的M40A7型号,恐怕组装枪械的时间都不会超过二十秒?   从胸前的子弹型吊坠上轻轻摘下了一颗7.62X51mm北约制式弹,杀手轻轻在带着体温的子弹上吻了一下,这才将子弹装填进了弹仓中。翻手抓起了一个枕头扔在书桌上作为缓冲垫,杀手就像是一只看见了猎物、但却从来都慢条斯理的树懒般,轻轻地趴到了书桌上。   打开的窗户里,微凉的海风迎面吹来,很有些叫人精神一振的功效。而在瞄准镜中刻绘的十字架中央,狙杀目标正在对面大楼的一间屋子里来回走动着打电话。也不知电话那头的人对狙杀目标说了些什么,从狙杀目标的脸部表情看来,想必不是什么中听的言辞?   深吸了一口气,杀手才刚刚将手指搭在了扳机上,房间的角落里却是猛地窜出了个健壮的中年人,三两步走到了狙杀目标的身边,恰巧挡住了杀手的视界!   疑惑地皱起了眉头,杀手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魁梧的中年人猛地转身拉上了屋子的窗帘,而在窗帘完全拉上的一瞬间,杀手更看见了狙杀目标再次在屋里来回踱步地打起了电话。   闭上了眼睛,已经完全看不见狙杀目标的杀手在心头默默计算着狙杀目标踱步的步速和步幅。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后,杀手猛地睁开了眼睛,朝着紧闭的窗帘扣动了扳机!   没有亲眼看见战果,但对面的房间里已经传来了一声抑制不住的惊叫!   微笑着从书桌上爬了下来,杀手飞快地将狙击步/枪拆解成了零件状态,再将书桌退回了原位。这一次很顺利,应该说是跟意料中一样的顺利,这多少弥补了一些杀手上一个任务失败后的的怨恼。   周海盛说得最后一句话是对着手机说的:“您不能这样做。”然后,他惊恐地看向窗口。那一刻,梁警官的本能做出了反应,冲上去拉好窗帘,但是,子弹还是穿透窗户飞了进来,把周海盛的脑袋打开了花。   周海盛被杀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五华市市警局重案组,葛东明又惊又怒,恨不能立刻赶到永源市!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唐朔带着这个消息赶到医院,他不顾护士的阻拦,执意叫醒了林遥。   林遥还是有些迷糊,跟唐朔要了杯水,缓了几分钟,才说:“什么事,叫你这么紧张。”   唐朔语气凝重地说:“林哥,周海盛被杀了。”   拿着水杯的手一顿,林遥的脸上浮现出无法容忍的愤怒:“永源市警方干什么吃的!?已经布控了,为什么还会被杀?”   “跟司徒哥一样,远程狙击。一枪爆头。”   “妈的!”林遥气得一拳捶打在床上,“组长去了吗?”   “这会儿已经上飞机了,如果打死周海盛的子弹跟打司徒哥的子弹是一样的,这个杀手就是三起案件的罪犯。”   林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做了几个深呼吸,说:“给司徒打电话,叫他过来。”   唐朔有些犹豫,问道:“林哥,现在是不是等董洪军醒了,立刻审问?”   林遥摇摇头:“董洪军不可能知道太多,对方杀了周海盛等于掐断了所有的线索。弃卒保车,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   唐朔急了:“那怎么办?”   林遥立刻说道:“周海盛被杀是突发事件,他应该还有不少事没来得及处理。现在查会有线索,所以我才叫你找司徒来。有些事情,他的路子比我们宽。”   林遥冷静的太快,思维也太快,导致唐朔有些跟不上了。但唐朔坚信,相信林遥肯定没错!   于是,十分钟后,司徒在半昏迷状态中得知周海盛被杀的消息。侦探先生什么都没说,只是英俊的脸上一片阴霾。   “小唐,你告诉林遥,我出去一段时间。就这样。”   司徒什么意思啊?被挂了电话的唐朔彻底懵了,呆呆地告诉林遥:“他说出去一段时间。”说完,才缓过神来,“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再给他打个电话。”   “算了。”林遥摆摆手,说:“让他去吧,他跟我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啊?”   林遥捏了捏了眉心,沉声道:“小唐,司徒不是警察。你不能以我们的角度去想他该怎么做。你只要知道,他做的事是对的,这就可以了。”   唐朔无条件信任着林遥,而林遥,无条件信任着司徒。   两天后,林遥的眼睛终于恢复了光明,董洪军也醒了过来。等着董洪军的是重案组的审问。对永康疗养院的案件调查,以林遥为主导,以五华市和永源市为重点,迅速展开了全面调查工作。   忙碌中好像眨眼一般过了七天。这七天里,林遥和谭宁是重案组里最忙的人,唐朔一直跟着林遥,同样忙得昏天黑地。   深夜十点,重案组审讯室里继续着对韩丽颖是审问。 第34章 终章   不过才七天的时间,那个曾经靓丽可爱的女孩儿,变得好像女鬼一般。黏糊糊的头发垂下来,挡住了大半张脸。手上戴着手铐,曾经修剪干净的指甲长了一些,指甲缝里窝着黑黑的泥。她就这样低垂着头,紧张的不敢抬起眼睛。在她的面前,是一张宽长的桌子,桌子后面正中间的人是葛东明,左边是谭宁,右边是林遥。   看到林遥的瞬间,韩丽颖像是怕极了,深深地低下了头。她曾经闹着要见林遥一面,真的见到了,却又胆怯地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葛东明翻开前几次的审讯记录,看了几眼。   其实,韩丽颖交代的都差不多了,作为跟周有着密切关系的她来说,所知道的事情的确比其他人多,但对于重案组而言,这点线索真是塞牙缝都不够。   葛东明连续熬了三四天,早就有点扛不住。但是,左右护法就像外星人一样,不休不眠战斗力爆表!   葛东明叹息道:“年纪大了,到底是比不过你们年轻人啊。”   林遥鄙视了组长,心说:你好像只比我大七岁吧?   谭宁也白了葛东明一样——见过装嫩的,没见过装老的。能行不能行?不能行我来。   当然了,葛东明只是开句玩笑而已,玩笑过后面色一正,开始针对11月25日,邓婕和林遥第一次进入郑开地下手术室发现的手术痕迹,进行审问。   自从知道周海盛死亡之后,韩丽颖心中最后一道防线轰然倒塌,问什么说什么。听到葛东明的问题,她缓缓摇摇头:“那次手术我不在场,只有赵医生去了。”   “不可能只有赵怡一个人,一个人怎么做手术?”葛东明问道。   韩丽颖说:“我们这边只去了她一个人,其他一些人我不知道是谁。周海盛只告诉我,让赵怡去了,具体的时间,什么手术我都不知道。这种事赵怡是不会告诉我的,我也不能问。”   这时候,谭宁从文件夹里抽出两张纸,给了葛东明和林遥各一张。林遥仔细一看,上面清楚地罗列出韩丽颖近三个月的时间动向。   11月1日,韩丽颖提前休年假。据韩丽颖自己所说,是飞到北方参加表妹的婚礼,直到11月29日才飞回本市。这一点,也有人去做了核实,找到了人证,证明韩丽颖并没有说谎。也即是说:手术时间前后,韩丽颖不在本市,她的确不了解情况。   林遥忽然意识到,周海盛除掉赵怡并不仅仅是因为她搞不定自己,多半是担心赵怡被抓,说出那次手术的详情。然而,赵怡已经死了。   “董洪军是你们的人,最后为什么要除掉他?”林遥放下资料,开口问道。   韩丽颖忽然抬起头,一双通红的眼睛泪汪汪地看着林遥……   葛东明只能在心里吐槽:这算是美男计吗?   林遥不为韩丽颖凄迷的眼神可怜的模样所动,又问了一遍方才的问题。韩丽颖似乎觉得没有脸面对他吧,又慢慢地低下了头,哽咽着说:“董洪军是周海盛送过来的,也没说是什么人,只叮嘱我们看紧了,必要的时候就杀了他。”   “必要的时候,指的是什么时候?”   韩丽颖抽泣了两声:“我,我不知道。”   谭宁记录下她的供词,忽听林遥说:“韩丽颖,已经到这个份上了,隐瞒实情对你没有点半好处。我把手机借给董洪军,第三天,他就失踪了。我可以断定,你们所谓的‘必要的时候’就是我发现董洪军有问题的时候。”   这种事真的没办法说谎,因为审问她的人是林遥,是亲身经历了所有过程的人。即便是想说谎,也无谎可说。   韩丽颖悲苦地捂住脸,抽泣了半晌,才说:“是何医生把你手机拿走的,我们检查过,手机没问题,但是我们发现,那个手机不是你的。当时何医生就怀疑,你盯上了董洪军。”   葛东明冷笑道:“你们倒是会看人下菜碟儿。”   韩丽颖对林遥说:“你刚进疗养院的时候,我们就检查出你眼睛不是因为外伤导致失明,是因为某种合成药,我们商量了一下,暂时稳住你,看你到底要干什么。后来,我找机会把你的手机设置成飞行模式,但是wifi还连着,所以,我们一直都有留意你上网的情况,你把手机借给董洪军,我们以为你已经察觉到什么了。周海盛的意思是,能不杀你就不杀,因为你是警察。”   林遥翻了个白眼,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问道:“这么说,你忽然失踪也是因为我手机的问题?”   韩丽颖点点头,马上又摇摇头,说:“手机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周海盛担心你怀疑到我身上。另外一个原因,是我们听见了你和司徒的谈话。”   所以,这就是不得不杀了?   林遥大闹疗养院是因为,一来是知道,他们断了自己跟外界的联系;二来,是逼着他们有所行动。   然而,这一切都摸清了,周海盛却死了!   葛东明每每想到周海盛的死就气得头顶冒烟!他问道:“周海盛在被杀前接到一个电话,手机上显示‘台风’两个字,台风是谁?”   韩丽颖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他从来不要告诉我这些的。”   葛东明不相信地说:“你就没问过?”   “问过。”韩丽颖点点头,“但是他跟我发脾气,说不想早死就什么都别问。”   林遥偷偷拍了拍葛东明的手背,暗示他不要急。转而,问韩丽颖:“你什么时候认识周海盛的?”   “六年前。”韩丽颖说道:“当时我应聘了一份护理的工作,招聘我的就是周海盛。”   林遥猛地想起了什么,问道:“六年前,你护理的那个人叫什么?”   “柯义东。”韩丽颖说。   葛东明和林遥相互看了一眼,都在想——柯义东,玫瑰花骨案的凶手,看来,找到源头了。   林遥想起司徒查到的线索,便问:“柯义东移植肝脏手术是谁做的?”   韩丽颖的头垂的更低,似乎非常忌讳这个话题。林遥面色严正地说:“既然我能问你,就表示我们已经掌握了实际情况,你不说反而对你不利。我想,你也忘不了那个才二几岁的人吧。”   “我没有权利!”韩丽颖哭着说了出来,“我只是个护士,那时候我什么事都说不上话。”   妈的!林遥在心里暗暗痛骂着,可表面上还要维持以为执法人员的客观冷静:“韩丽颖,柯义东的肝脏移植手术是不是在郑开诊所地下室做的?”   这一次,韩丽颖微微点了头。   “谁主刀?那个被你们绑架的人最后怎么样了?”   韩丽颖嗫喏道:“主刀的医生我不认识,那个,那个人没下手术台就死了。是周海盛的人处理了尸体。”   这时候,葛东明已经很想骂娘打人了,可他跟林遥一样都要时刻保持着执法者的冷静与客观。使劲捏着手里的笔,克制心中的愤怒,非常冷静地问:“那时候,周海盛手臂上有纹身吗?”   “有。”   果然!林遥者问道:“曼陀罗,对你们来说意义非凡,我们的法医说,你后背也有一朵。”   韩丽颖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嗫喏地说:“是他,是周海盛找人给我纹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不知道?懵谁呢?   韩丽颖算是永康疗养院的负责人,直属周海盛调遣。虽然她看似一副坦白的姿态,但林遥等人坚信,她还有一些事没交代。   审讯持续到晚上零点才结束。葛东明催着林遥赶快去休息,要不回家好好睡一觉也行。   自从出了医院,林遥还没回过家,一直都在组里工作。别人加班,他也加班,别人回家,他继续加班。受到他的影响,唐朔这个新人也没日没夜地跟着加班,谭宁就更不用说了。想来,只要案件没有结束,他们都不会离开重案组。   林遥在重案组的会议室里和衣而眠。   这一日的早晨,重案组会议室的空调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运作,半睡半醒间,林遥缩了缩肩膀,随着地板轻颤,身上多了一条毛茸茸的毯子。毯子还带着人的体温,夹杂着香气,这香气就像被午后的阳光晒过的被子,明明不是香,却让你觉得很香很香。惬意弥漫开来,将半醒的精神力朝着黑甜的梦乡拉去。   一只柔软的手,带着小心翼翼的谨慎,在额头上试探了几秒。林遥恍惚间想起了母亲,那位把所有的精力都献给古文学研究事业的母亲。母亲很少关心他,少的几次温柔却在他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当那只手离开,林遥的心里满是恋恋不舍。不由得睁开了一些眼睛,只看到一双穿着深灰色UGG鞋的脚走出了会议室。   那是数日来一直忙于工作的邓婕。   林遥对邓婕的生活习惯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在局里她从来不会穿着棉鞋,而是换上比较舒服的慢跑鞋。   昨晚两点她还在法医室,这么早要去哪里?   林遥睡不着了,穿好羽绒服,跟上邓婕的脚步。   他并没有叫住她,问她什么。只是跟在后面,一路跟到了大巴站。   早上六点,大巴里的人还很少,邓婕没有带包,穿了一件黑色的厚厚的羽绒服,手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抽出来,又好看又干净。一元硬币投到钱匣里,发出微弱的当啷声,邓婕走到大巴的中间,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扭头看着窗外。   天色渐明,夜灯未熄,晨曦与黑夜的交替仿佛在这时候被无限拖延了下来。随着大巴缓缓地在道路上行驶,邓婕闭上了眼睛,看起来有些疲惫。   她就像很多繁忙的上班族一样,加了一夜的班,天蒙蒙亮才能赶上大巴回家休息。休息半天再爬起来继续工作。如此反复,岁岁年年,直到两鬓斑白。   林遥坐在邓婕后两排位的座位上,他看着邓婕,忽然觉得邓婕很冷,冷的连动都不想动。他也曾经有过这种感觉,独自在家,懒得吃饭,懒得喝水,因为没有兴趣所以不想做任何事,时间久了,空空的肠胃在口腔里反出一股怪怪的味道。明明知道应该吃点什么,做点什么,可是毫无动力。   空洞的寂寞,连哀伤都懒得理会。   大巴横穿五华市,到了近郊。公路两旁已经凋零的树木在山丘上密密匝匝地舒展着枯枝,一棵棵,一排排,一眼望不到头。乘客从市里开始就少得可怜,大家好像都不喜欢这么早坐大巴,林遥眯着眼睛,窄小的视线里只有邓婕一动不动的背影。   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大巴的终点站到了。系统广播提醒乘客们下车,不要忘记拿贵重物品。林遥睁开眼睛的时候,邓婕已经下了车。   郊外并不是荒凉的,宽敞的道路边上是延伸至高处的台阶,就像送你上云端那般,笔直陡峭。在台阶的尽头处,黑色的大字深深刻在大理石上——息家墓园。   林遥心里一紧,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跟上去。就在他的脚步停下来的瞬间,前方的邓婕忽然回了头。晨曦初露,洒落在邓婕有些苍白的脸上,那笑容勾起的一抹温暖,在寒冷的冬晨中绽开。   邓婕:“不想进去,就在这等我吧。”   林遥尴尬地捏捏鼻子,还是跟了上去。   邓婕的话很少,除了在墓园门口那一句就再也没说什么,林遥跟在她身旁保持沉默,就这样一路走出很远很远,才停下来。   面前的墓碑上有亡者的相片。林遥想,这可能是陆正航比较不错的照片,可看上去真的很帅。   照片下面刻着名字,以及何年何月生人,何年何月因公殉职。林遥特意看了眼立碑人,是陆正航的堂弟。   “十年了,我第一次来。”邓婕站在墓碑前自言自语,言语间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林遥没有吭声,只是看着墓碑而已。   邓婕自顾自地说:“他活着的时候,对我而言可有可无,我只知道,有他在,我妈每天都非常痛苦。”   痛苦,是因为爱的很深吧。   邓婕:“或许你想不到,他年轻的时候很帅,很多女人追他,我妈就是其中之一。我妈击败所有情敌,终于嫁给他。”   林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们家房子不算小,在我的记忆里却是非常拥挤。因为他在家里所有的墙壁上贴满了各种可怕又恶心的照片,谁都受不得了吧?我妈就是这么被折磨出抑郁症的。当时我很讨厌他,把他的东西都丢到了垃圾桶,那是他第一次打我。”   当你回忆童年,只能想起被父亲大骂的事,无论如何都说不上是愉快的。陆正航一年回不了几趟家,好不容易放个假回家。本该开心的妻子却是万分紧张,害怕丈夫又带回什么可怖的东西,悲惨的案情。女儿恨他,是不是理所当然的事?   林遥还是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邓婕的眼神沉暗了许多,呐呐地说:“到现在,我妈的抑郁症也没好,也没再找人过日子。我妈这辈子,算是毁在他手里了。我恨他,是不是合情合理?”   林遥曾经听葛东明说过,邓婕已经跟母亲脱离了母女关系。想来,就是因为邓婕选择做一名法医。所以,邓婕痛恨父亲,合情合理吗?   林遥不知道。   看到林遥困扰的表情,邓婕反而笑了。只是这笑容太苦涩,让人打从心里赶到寒冷。   邓婕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自嘲地笑着,说:“血缘这个东西真的很可怕。我学医是为了我妈,当法医却是因为他。可能他的那些同事对我敬礼的时候,我就对法医这一行着了迷,可能是我第一次独立完成尸检的时候,深深为这一行着了迷。现在,我跟他一样,除了工作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   真的没办法回应邓婕的这份感情。可,林遥想——如果一定要给邓婕对陆正航的感情下个定义,那样该是介于恨与崇敬之间的一种复杂的感情。   “他是最糟糕的丈夫,最糟糕的父亲。”邓婕白皙的手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证件。   林遥不解地看着她。   邓婕缓缓地长吁了一声,说:“但是,在我和很多人的心目中他是最优秀的法医。”言罢,用打火机点燃了法医证。火沿着边缘处开始烧起,很快,火舌舔到了她的指尖,她才将证件放在墓碑前。   曾经,甚至现在也怨恨着父亲的邓婕在十年后终于有理由来到父亲的墓碑前,曾几何时幻想的抱怨、痛哭、怒骂、都没有发生。这些染了毒的感情在十年的光景里被慢慢消磨干净,而属于一名法医的光荣、正义与信念,深深地扎根在每一个知道他的人心中。   这个世界上本就没什么阳春白雪,有的只是一些人为你负重前行;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必然注定,有的只是一些人满腔热血。   这些人的背后有着不同的故事,或悲或苦,或不被理解,或不被珍惜,但是他们的脚步会笔直地走下去。他们扛在肩上的不只是职责,还有一份信念,一份挺直脊梁走到最后的信念。   这一刻,耀眼的阳光忽然从山顶跳跃了出来,暖融融地倾洒在邓婕和林遥的身上,为他们驱赶黎明前的寒冷。   邓婕肃穆而立,右手慢慢抬起,手掌舒展开来,指尖擦在鬓际,向父亲的墓碑致以最真挚的敬礼。   ——你消陨在世间,你的精神在我的血脉里延续,我致敬于你。   回去的路上,林遥睡得很沉,好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这么香甜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市内,下了车,看到马路对面高耸着的警局大楼,林遥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手机铃声响起,一条微信提醒他,请查阅。   这是来自司徒的微信,自从十天前离开后,还是第一次发来联系的信息。   林遥站在车站的遮雨棚下,打开微信,吓了一跳。这是码了多少字?   「眼睛好了没有?短时间内我回不去了,有时间我会跟你联系。我不在的时候再有什么事别冲动,苦肉计有一次经验就行了,周的事还在查,尼玛水太深,几句话说不完,等有结果了我再告诉你。你家水管爆了你知道吗?你肯定不知道,因为你没打电话骂我。不是我弄坏的,本来我是去找那个盒子的,结果帮你收拾了大半夜的水管。你最好找个工人好好修一修。」   看到这里,林遥已经气的咬牙切齿!   「生气就没劲了啊,我那也是着急。别打这个电话,我马上换号,等你消气了我再联系。“一个勤劳英俊的侦探”」   司徒,你有种就别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正义之殇到此完结。   我说说《一切》新系列的事哈。本来打算全部写新的,但是最近稿债太多,实在没时间写了。我得把稿债都还完了,才能继续。   感谢一直默默支持我的小天使们。爱你们。手动比心~   《玫瑰花骨》和《正义之殇》会出个zhi合集,周日晚上在微博发出预售信息。想要收藏的小天使,请关注我的微博。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